朱厌的身躯猝地一震,怪异究竟逃不开野兽趋利避害的天性,下意识地恐惧起来——
开!
天地间的色彩猛地晃荡了一下,既而通通抽成凄厉的线条,唰然卷绞成乱数无形的一涡,抽卷进了这点微末的黑豆里!
树木、花草、山石、泥土、泉水皆被巨力所吸引,抽卷进了这道死亡的涡旋里,缴成了一抔细碎的粉末;朱厌惊恐地咆哮起来,它巨大而粘稠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吹卷上天,拉抻出了一道瑟瑟的火烧霞——
黑豆像是连接着什么洪荒猛兽的巨口,无止境地撕扯、撕咬、撕噬着朱厌的身体!
哗!
天公似是浇来了一场血淋淋的瓢泼雨,那是朱厌仓皇激射下的触手,它妄图抓住整个大地,不被那点微末大小的黑吞噬殆尽!
白潇辞:“……”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就是那条最倒霉的鱼:他离朱厌实在太近了,黑豆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巨力同样撕扯着白潇辞,试图把他搅进粉碎一切的涡旋里!
这绝对是白潇辞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风卷尘息刀在这等毁天灭地的杀势面前形如蝼蚁,磅礴的刀风对抗上这等撕虎裂狮的巨力,不消几息便被扯碎消弭!
不好!
白潇辞的周转的灵息刚刚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黑豆牵引的巨力便见缝插针地镊住了他,白潇辞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死亡前的一瞬间,白潇辞只听见了耳边疾掠而过的风声。
他想起了年少时幕天席地的皑皑雪色,只有被清扫出的山道是唯一的漆黑。汹涌流逝的朔风也是这么喧嚣,他站在飞舞的流雪中央,举着一截细细的枯枝,朝着父亲不知天高地厚地叫嚷:
“我要让雪老城名扬天下——!”
原来我与父亲……已经分开了这么多个年月?
“这一世,”海月先生的声音在云雀心间陡然响起,“我赌你有心。”
譬如黄钟大吕,辟开天地混沌,云雀神魂俱是一震,神思陡然清明:
“——过也。”
都……都过去了。
她不再是那个怀着仇恨而生、踏着人命而行的寻时雨了。
白潇辞微微睁大了眼睛。
云雀伸出手去,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翡翠色的眼神无悲无喜:
“关。”
她寒声下令。
象征着极乐园入口的黑点闪了闪,消散在了凛冽卷绞的流风中央。
哗——
女孩冷灰色的长发倾泼在肆意流窜的夜风里,云雀的衣袂飘飘然地飞浮在半空,伫立在狼藉中的女孩似是一朵凛然艳质的花。她的神情却像是笼了一层深山的寒雨,她又变回了薄燐身后那个阴沉而文静的云雀——
——不对。
之前的云雀,眉眼间更多的是空洞和茫然,仿佛是被谁丢弃在路边的小猫;现在的云雀,眉眼像是生铁一样又冷又硬,连缀成一把雍容而端丽的刀。
她面无表情歪了歪头,直截了当地评价道:
“——你倒是有情有义,讨我喜欢。”
注:朱厌所想的“那个红衣服的怪物”,正是指红云仙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