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麗心里竖着一千根一万根的刺,又妒忌、又自贱、又绝望:
——是不是名门正派出身,心思就这么干净,品行就这么高洁,正直得让人生不出气来?
“薄燐就在那边,”白潇辞道,“我带你去找他。”
狐麗低声道:“没用的,去了也是被他笑。我又不小了,他凭什么帮我。”
白潇辞皱了皱眉,觉得这女人想法忒冷血了些:“薄燐是你兄长。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帮你,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狐麗听着好笑,你们男人说起温柔话来都不打草稿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我八字还没一撇,居然还许起承诺来了:“白爷,你看上我了不成?”
白潇辞突然沉下了脸色。
狐麗心说这么开不起玩笑,随即浑身一凛——
狐麗猛地回过头去,走廊尽头不知何时匍匐着一个人影。少年浑身裹着裁剪粗犷的兽皮,曝露出的皮肤刺满了神秘的图腾,瞳仁却是鸽子灰的颜色。
他像头狼一样四肢着地,整个人像是蓄势待发的一道弓:“萨满说,炎虎关最强的刀,在千红窟。”
少年似乎是不常说汉话,拿不准声调,乍一听倒是像在唱歌。
蛮子?
白潇辞捉住狐麗的后领,把女孩往身后一扯,寒江沉雪冷冷垂落雪白的刀锋。
“是你?”少年裂开了奇长的唇线,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兴奋的眼神恨不得在白潇辞脸上烫个大洞,“还是……你后面那个?”
靖安府,将军寓所。
大堂上摆放着数具被拼凑起来的尸体,惶惶的烛火哔剥一声打碎了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都压着阴鸷的影子。
静、静、静。
只有李拾风笑呵呵地收拾着一桌的狼藉,之前盛昭缇一怒之下打碎了整个厚木案板,公文和茶盏都随着中央的裂缝凌乱地堆在了一处,他好心情地把案牍从碎瓷里挨个抖搂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
“李老二,别摆弄你的破烂玩意了。”盛昭缇端坐在大堂正央,十指交叠撑着秀丽的下颚,“你最会想辙,开腔。”
李拾风凉悠悠地开口:“盛爷,你怎么想的?”
盛昭缇一压眉毛:“蛮子在家门口屠我弟兄,爷不扬了他亲娘的骨灰很难收场。”
啪!
次席离盛昭缇最近的便是这位龙精虎猛的壮硕汉子,座后插着“防”字长旗,一拍扶手时整个寓所都在晃震;他操着一把西北汉子的低哑喉音,沉雄得仿佛虎狮咆哮:“盛爷,给个命令,老子这就带人端了它的哨楼!奶奶的熊,这帮蛮子还真以为自己是棵大头蒜,天冷了在这充水仙花!”
次席上传来一声娇柔婉转的笑,开口的是座后立着“医”字旗的妙龄少女,头上戴着颤枝银花,压鬓齐眉流苏,项间挂着层层叠叠的银胸挂饰,一张湖水新月般的脸上涂着妖冶吊诡的苗家图腾。她是标准的苗家美人,笑起来还有两颗娇憨的虎牙,嘴里的话却不甚好听:“小猫咪,还真以为苏罗耶这么好挠?”
“阿幼朵!!!”壮硕汉子虎目圆瞪,“敢情死的不是你旗下的人,跑来这说风凉话?”
“工”字旗下坐着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俊俏书生,鼻梁上架着半片圆圆的西洋目镜,怯怯地出声:“……都、都是一家兄弟,大家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兄弟?”医字旗都统冷笑一声,“防字旗的男人在背后怎么议论我们,我又不是聋——谁把我们医字旗的姑娘当过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