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殿下这辈子上刀山下火海,却头一次知道什么叫五内俱焚。虞知鸿二十啷当岁,不是刚知晓人事的毛头小孩,早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他自己解决,纾解也行,冲凉也罢,都无所谓。可加上一个顾铎,一切仿佛变了味。他胸口像被人塞了一只刚长齐毛的小猫,用软软的指甲乱抓,撩得心焦火旺。虞知鸿觉得自己快疯了。好在顾铎没再说什么,就这么等着他彻彻底底消下去,才张嘴打呵欠:“你也太久了,我等你等得自己都快起来了。”虞知鸿:“……”顾铎大笑:“哈哈哈!好了,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薄?没事,大不了下次你也帮帮我,一人一次扯平了嘛。”虞知鸿:“……”虞知鸿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谈及正事还有些不苟言笑,顾铎早想逗他玩,这次逮到机会,彻底玩了个爽。直到快拔营时,这两人才从帐子里出来。被军士们用探究而惊奇的目光悄悄打量,虞知鸿强装作无事,心想:“至少该给他置办一套单独的床褥!”就是想得有点晚。让顾铎住在军中已有些过分,但尚能解释为欣赏其才能,有意招揽。可到底还没将人招进来,虞知鸿不想大张旗鼓地给他安顿住处。一则是规格不好定,一则是他必须承认,自己这样留着顾铎是有私心和私情,再劳旁人来置办什么,未免有滥用私权的嫌疑。所以一拖二、二拖三,眼下已经出秦北关,再往前走上几日,都未必有一个能买新被褥的城镇。至于军备里那些,贤王殿下自然没做考虑挪用。他「光明磊落」地认为,顾铎一切的开销该走他私账。尽管旁人远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贤王在南疆领军五年,近乎战无不胜,创下「大齐战神」的传说,打得滇南各族老老实实,无人来犯。鸟尽弓藏,外患一除,内忧便来,朝中对虞知鸿争议四起,以嫡长皇子为首,有不少人认为贤王过于激进好战,打了些「无必要之战」,原本大可以「各退一步」。当今陛下一共就两个儿子,这些争议所为何事,实在司马昭之心。奈何三人成虎,陛下多疑,今年借北境冲突将虞知鸿从西南召回,临时凑出一支「征北军」,令其带兵出征。北境十七部落与大齐不合已久,常有小规模冲突,但往往打不起来。这支临时军队象征意义居多,纯粹是去扬国威、加以震慑。军中的大多数人,是从闲散军队里抽调而来的,没上过战场,训练也不正规,懒散得有股街头无赖的气质。还是虞知鸿训了小半个月,才能勉强拉出来见人。他们连去打仗都没在乎,更不必谈一床被褥;顾铎又分外爱玩,没事就扎进人堆里,一块扯淡演武,俨然比虞知鸿受欢迎多了,大家巴不得他就此安家。虞知鸿还曾担忧过,出关后行程枯燥,顾铎会不会撂手走人。现在看来,实属想太多。一个人只要想玩,连稻草都能玩出花样。如果不行军,早起吃过饭,虞知鸿去处理军务,顾铎就去操练场地乱晃。各类兵刃有共通,别的刀枪箭戟他也能玩,挨个和人比试。但凡能在军中呆上几年的,心里多少都有那么一点隐秘的沙场情怀,真上战场可能会怂,不上战场肯定会想。大家又都是一般年纪的年轻人,心里各有不服输的劲儿,比试起来,训练的进度一日千里。而赶上行军的日子,顾铎一般跟在虞知鸿身边,左一片树叶右一枝花,或者编成精巧的玩意,或者直接往虞知鸿的身上塞。最成功的一次,他悄无声息地往贤王殿下头顶放了一朵小红花,一下午都没被觉察。王副官几次来报告,憋笑憋得肚子酸。虞知鸿晚上发现后,也没说什么,只将花插到顾铎的头上。顾铎不嫌丑,反而嘚瑟,四处炫耀自己开了朵花。王誉悄悄拉住他,劝道:“小顾,你多少给王爷留点颜面。你俩私底下怎么玩,只要王爷没意见,你翻了天都行。可现在他统帅全军,须得威严。”顾铎了然,白日里遂消停下来。虞知鸿不遭他毒手,起初怕他憋坏,警惕了一阵,发现顾铎是真的老实了,反倒不太适应,问:“你这些天,不开心么?”顾铎大咧咧地趴在床上,玩虞知鸿的头发:“没有,我特开心。你别动!!”虞知鸿看不着他的动作,道:“好。你在做什么?”顾铎说:“打结。张兄成亲的时候,他夫人拿两个人的头发打成同心结,给他放在荷包里,我看着喜欢,学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