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为什么不敢去找虞知鸿」这件事,顾铎倒是能想个一清二楚。一是之前遇敌的事。当天明明派出塘骑探路,竟还会遭遇伏击,应当按军规问责。顾铎详查时,发现去往那一路的是瑞王眼线,却一念之差,大事化小地处理了。虞知鸿一心扑在战事上,待身边的人不薄;相比之下,即便有师父的支持,令塘骑瞒而不报的瑞王也很难让顾铎信任。但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取舍,顾铎像个叛徒似的,心中对瑞王有一丝愧疚,下意识想找补点什么。可如此一来,他又没法面对虞知鸿了。二是他的私心。可能是之前那两宿的睡姿太差,总之再见到虞知鸿,顾铎就觉着不好意思,不敢对视。唯有念及自己这张脸「睹物思人」字功效时,他会在议事时凑到虞知鸿眼皮子底下——人多有助于缓解他的尴尬,一到散会,他立马跟着走人。可他能跑,虞知鸿也能追。贤王殿下找到顾铎时,这人在军营外抓兔子,也不知道是抓着玩,还是抓去吃。说时迟那时快,顾铎正要扑向一只肥美的野兔,面前忽然拦了一个人。他愤然抬头,刚要谴责,看到来人是谁,瞬间偃旗息鼓。虞知鸿道:“我等了你几日,却发现你似乎在躲我,为何。”顾铎心虚地说:“你等我做什么?”“解释。”虞知鸿道,“你与那塘骑是何关系?”军营外不是说话的地方,顾铎蔫哒哒地跟虞知鸿回到营帐里。他一路也没想通该怎么把事情糊弄过去,只好省去师父那一层关系,实话交待了。虞知鸿听罢,道:“你与瑞王是私事,战争是国事。不可因私事而误国。”顾铎豁然想通了。这事在明面上已有定论,非较真翻案,反而会惹人议论,弊大于利;即便当时顾铎不敌,虞知鸿稍后也能赶到,在这种无关胜败的战场上找不痛快,都是瑞王贯来爱使的小把戏,哪怕处理了一个塘骑,他也有其他的绊子可使。虞知鸿无意追究于此,只想让「陆小七」拎清楚一点,点到为止,转为闲谈:“你既想躲我,为何每次商讨军情,都挤到我面前?”顾铎道:“你不是喜欢看我这张脸么,我犯错后心虚,就想给你多看看。”虞知鸿:“……”顾铎问:“啊,难道你看够了?”虞知鸿哭笑不得:“这也是私事,你大可不必勉强。”顾铎认真想了想,大度地说:“也没那么勉强,你想看就看吧。”虞知鸿只好说:“那多谢。”顾铎顺杆就上:“不客气,回去的时候,告诉我你那酒在哪买的就行。”尽管总体一切向好,新征北军也不是毫无问题——顾铎和众人的磨合到底太少。他打法灵动,一旦需要分头行动,除了虞知鸿,谁都没那份与他配合的默契。虞知鸿之前大多时候呆在自己的营帐里,意识到这点后,他便有意融入军队了,时常出来巡营,和众将士交流,还参与了值夜的轮换。王誉他们都松了口气,说王爷兴许是在征战中找到了状态,总算有些从前的风采。只有顾铎敏锐地觉察到,虞知鸿的脸色一天不如一天。于是,在下一次轮到虞知鸿值夜时,顾铎让勤务兵不必提醒虞知鸿来值守,想自己替下这个班。可此举太以己度人了,顾铎记不住自己哪天轮值,理所当然地以为别人都是一样,要等人提醒才知道当天要守夜。他压根没想过虞知鸿早在日程安排下来时,已然将值守的日子记住。两人就这么在哨岗碰上了。顾铎到时,正好看到虞知鸿拿出一只纸包,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往嘴里送。他两步抢上前,笑道:“偷偷吃什么呢!见者有份,快让我看……”话音未落,那展开的纸包映入眼帘,里边竟放着一把药丸。顾铎道:“你生病了?哪不舒服?”虞知鸿不答反问:“你怎么不去休息?”顾铎装傻道:“我?我今天守夜。”虞知鸿道:“今夜是我轮值。”“啊?可能是我记错了。反正我睡不着,要不我——”顾铎刚在心里夸完自己这话编得挺顺,没忍住打了个呵欠,功亏一篑,“我替你?”虞知鸿:“……”顾铎有把自己尴尬到,硬着头皮说:“你还吃药呢,我至少没生病,就算病了也很容易好。”也许是没来得及吃药,也许是人在晚上格外愿意联想。闻言,虞知鸿想起顾铎初来贤王府时,手上被自己一剑划得鲜血淋漓,但顷刻恢复如初。时隔也不久,他已经不知道当时到底是怎样狠下心,才会下此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