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飞鸟走兽应有尽有,顾铎像进了什么著名酒楼,撒欢一样「点菜」。虞知鸿起初吃不出味道,后来尝到盐味,问:“你带了香料?”顾铎道:“对啊,我天天带。这里的兔子和山鸡多,我出来玩,不知道哪回能碰见肥的。抓回去烤,被你发现要罚的,只好随时准备着。”虞知鸿:“……”除了肉食,顾铎对各色的野果野花也很有热忱,什么都想试试。又一次醒来,虞知鸿看到顾铎摘了好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准备轮番以身试毒。此人振振有词说:“反正我又不会怎么样,万一有能吃的呢?有好吃的,我分你一半。”虞知鸿不为所动,强行制止了他,再不敢连睡太久,生怕顾铎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顾铎乖乖说:“那好吧,我错了。”既然清醒了,虞知鸿便不愿意再让顾铎背着,对他说:“放我下来吧。”顾铎不同意。虞知鸿道:“我沉。”顾铎抿了抿嘴唇:“我错了,以前不该说你沉。你一点也不沉。”这样的话说上几次,虞知鸿发现,但凡与他意见不合,无论什么事情,顾铎都会说一句「我错了」,异常地安分听话。他想:“还是吓着了。”虞知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哄顾铎,便事事任由他天马行空的想法来,只要不出格就行,至少先让顾铎落个安心。比如吃完山鸡,顾铎留着一把鸡尾巴毛,要往虞知鸿脑袋上放;虞知鸿便低下头,任他插了一头鸡毛。顾铎诚挚地夸:“你这样特别好看,像一只威风的大公鸡。”虞知鸿:“谢谢。”没过多久,顾铎又善变地把鸡毛统统扔了,说:“好吧,不是鸡毛好看,是你好看。你怎么看都好看。”虞知鸿被夸得直脸热。除去层出不穷的胡闹新花样,顾铎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照顾人——他自从下定决心做个人,至今连照顾自己都还没学明白,这会却无微不至起来。到晚上天黑,他小心翼翼地把虞知鸿放在地上,铺好干草,还找来一块替他垫腿的石头;没有能当枕头的物件,他就叫虞知鸿躺在自己胳膊上。“不用,你自己躺好。”虞知鸿道,“你不必太忧心,我只是断了一条腿,不危及性命,也不是什么重伤患。”顾铎应了一声,在虞知鸿身边躺好,却不闭眼睛。虞知鸿问:“睡不着么?”顾铎说:“得守夜。”“我来。”虞知鸿说,“我白天昏睡许久,现在不困。”顾铎坚持道:“你受伤了,我要照顾你。”虞知鸿说:“对。你现在睡觉,才好明天照顾我。”顾铎的精力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早有了倦意,虞知鸿又温言哄了两句,他便抵不住困劲,昏昏沉沉睡去。夜间寒凉,虞知鸿想给顾铎盖一件衣服,奈何半天也没解开这人之前打的结,索性抱着他取暖。顾铎在睡梦中感到一阵暖意,循着本能钻进虞知鸿怀里,舒舒服服地蹭了蹭,和家里养的猫撒娇一样。一夜无话。以他们两个的行进速度,一天都没遇上追兵,大概是已经安全了,守夜不是防人,防的是山中昼伏夜出的野兽。而山上伤人的野兽也不多,否则不会遍地鸡兔。守到天基本亮时,虞知鸿便闭目养神,小睡片刻,养一养精神。可没过多久,他又被丝丝缕缕的疼痛惊醒了。一睁眼,虞知鸿就看见顾铎划开手腕,正往自己的腿上淋血!虞知鸿当即就精神了,一把抓住顾铎的手,紧紧摁住还在汩汩冒血的口子:“你做什么!”顾铎满脸写着「夸我」,自豪地表示:“帮你疗伤啊,还挺有用的。”虞知鸿:“……”对顾铎来说,「放血救人」跟「小孩撒尿和泥堆房子」并没什么实质上的区别。他东涂一下西抹一下,弄得到处都是,简直有凶案现场之效果。鉴于「房子」未完全竣工,他还道:“你先放手,就差一点了。”虞知鸿只觉得那血刺眼,看都不敢多看。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地捏住顾铎的胳膊,用衣服上干净的地方一点点擦干净。血污下是长好的新肉,已经找不到伤口了。顾铎叹道:“又长好了?石头还是太钝,有刀就好了。”“谢谢,但不要再这样了。”虞知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缓缓说,“无论什么,都不值得让你随意伤害自己。”“哦。”顾铎低头摸了摸鼻子,“不太伤害,也……不太随便。是我被十七骗了,你才这样的。”“不是因为你。”虞知鸿的手指轻轻拂过顾铎的手腕,哑声道,“我与瑞王恩怨太多,母妃不合,父皇偏宠,日后还有皇位之争。即便没有你,我们等会兄弟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