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都漂亮。好坏不知道,我又不认识她。”顾铎征求虞知鸿的意见,“你想不想看?你要是想……”“不想。”虞知鸿听到这句「不认识」,心里无端一松,“快宵禁了。”顾铎立刻敬谢不敏:“也对,那还是回去吧。”宵禁不得外出,赶上了就得住在永安河上。顾铎对「夜宿花街柳巷」一事了解有限,却知道那地方离皇宫太远,得额外早起半刻钟才能赶上早朝会。朝中有不少风流种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总往秦楼楚馆跑;但其中必然不会有顾铎,寸金难买寸光阴,什么样的姑娘都比不上早晨的懒觉。当然,这样想的时候,顾铎俨然忘了自己还有一栋驰原侯府,比贤王府离皇宫还要近些。去看花魁的行程就此取消,虞明小嘴一扁,虞知鸿便和他讲起「如何把永安河上的钱分给馄饨店」。虞知鸿说:“先自己想。”虞明憋了半天,回答:“让小七演大侠,去劫富济贫?”顾铎配合地问:“抢哪家?”虞明有理有据分析:“最有钱的,这样抢得多。你多拿几张银票,但是不能被人看到脸,要蒙起来。”这两人商量得煞有介事,好像真要去抢劫似的。虞知鸿无奈道:“国有国法,虞明,你身为皇族,怎可随意抢掠百姓。”虞明老老实实认错,重新去想,却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顾铎也陪着琢磨了一会,可他不耐烦这些事,渐渐偷懒走神去了。虞知鸿给出答案:“以经营行当区别税收,减轻小商小贩所交税额,再对永安河上收重税。”虞明在脑海里找寻一阵,才想起「税」是个什么东西来。他小手一拍,很是敢说:“那明年就这么收吧!”虞知鸿回答:“此事非你我能决定,须由陛下定夺。”顾铎听着好像很有道理,问:“我去写个折子?”虞知鸿哄完小的,还得给大的讲道理,又耐心解释道:“话虽如此,京城势力盘根错节,并非一朝一夕可改。”顾铎说:“慢慢来嘛,改了总比不改好。”马车的窗户是打开的,顾铎坐在窗前,从虞知鸿的角度看,他身后就是灯火明明灭灭。明的是一家团聚,秉烛夜话;灭的是为了省钱,有的人家干脆天黑就睡觉,早熄了灯。本朝允许寒门科考,还有穿着破烂衣裳的穷书生蹲在别人家的窗户下,赶在宵禁前,争分夺秒地看书。虞明触类旁通:“他们不点灯,也是因为没钱么?”虞知鸿恍然回神,道:“对。”虞明已知道读书是件有用的事,问:“我可以把灯送给他们么?”“你只有一盏灯,天下有万民。”虞知鸿示意桌上的油灯,“你如何决定赠予谁?”虞明稍有点犯难,趴在窗口往外看,找到一个顺眼的,指着说:“我要送给他。”虞知鸿问:“为何。”“他好看。”虞明说,“我喜欢好看的人。”“百姓皆为子民,无所谓高低贵贱,不以美丑为别。你随心帮助某一个人,即对其他人不公。”虞知鸿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不可感情用事。”虞明已开始读四书五经,能一知半解地听懂些:“我什么都不能帮他们做么?”虞知鸿回答:“你可以从此立下宏愿,待长大后,励精图治,让天下读书人用得起油灯。”就这么聊着家国天下,马车驶回王府。顾铎惦记着给虞知鸿的药里加料,借口送虞明回房,将虞知鸿扔给了前来相迎的宋大爷。身边只剩下顾铎,虞明那点忧国忧民的心思全飞走了,又成了玩心一颗。虞知鸿刚刚坐上轮椅,就听到虞明在那边问:“花魁到底有多漂亮呀?”顾铎边走边仗义道:“哪天有时间,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宋大爷被惊得差点一个踉跄——驰原侯竟然要带着贤王世子、当今唯一的皇孙去嫖!虞知鸿解释道:“他们不过是好奇,置之不理,过几日便忘了。”“小侯爷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他在京城无依无靠,唯有和王爷关系亲厚,恐怕要您为他谋一门好亲事喽。”宋大爷笑道,“您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今儿就有人来为小侯爷说媒,正好您出门,媒人就回去了。”虞知鸿蓦然愣住:“是哪一位?”“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人家说,改天直接叫尚书大人亲自和您说。您第一次为别人操持亲事,恕老奴多嘴,娶妻生子,还得挑着来……”宋大爷久居京城,对各大家族的适龄小姐如数家珍,仔仔细细地介绍起来。或许是年龄使然,他就像一位替孩子操心的长者,念念叨叨,凑热闹也好真心实意也罢,想替顾铎谋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