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凭着本能与对方缠斗,手与臂相撞,肩与背相抵,腿与脚相绞,没有其他武器辅助,纯粹是肉与肉的搏击,骨与骨的冲杀。这样的角斗,放在陆地上定是霍然生风,烟尘四起,而此时此刻,耳道被湖水漫灌充盈,天地内所有喧嚣,都只余下细微的咕噜水音。
她从一开始就失了先机,又被层层掣肘,逐渐落入下风。
别人都是挣扎着往水上浮,唯有她,越坠越深。水底的压力令她愈发难以呼吸,她不过是伸手想尝试解开身上累赘的披风,就被对方抓住了机会,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脑袋往水底桥柱上狠狠一撞。
崔令宜只觉脑后嗡地一声,水流倒灌进她的肺腑,沉冷如铁。
她憋着最后一丝气,拨开银雕手镯上的暗扣。飞射而出的银针刺入对方的脖子,血色弥散在幽暗的水底,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对方的。
朦胧间,水里似乎又多了许多人影,崔令宜眯着眼勉强往上看了一眼,看穿着打扮,像是附近的官兵。
也许是惊讶于纠缠了这么久,她竟然还没被溺死,也许是顾忌于正在到处寻找她的卫云章以及刚赶到的官兵,对方咬了咬牙,终于捂着伤口,选择了撤退。
崔令宜被对方狠狠一踩,空了的手镯坠在她腕间,她也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混沌之中,她似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朝她游来。
她倚着桥柱,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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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宜是在模糊的人声中被吵醒的。
她闭着眼,依稀分辨出外面是瑞白和卫夫人在说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她听不真切。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说明,她现在安全了。
她躺在床上,并不急着起身。落水后的遭遇迅速浮上心头,她在心里仔细复盘了一遍又一遍,愈想愈恼,愈想愈恨。
该死的东西,竟趁着她陪卫云章出行,看准了她处于劣势,就对她下死手?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火气。要不是现在在卫家,她真恨不得直接从床上起来,去将那人杀之而后快。
外面的人似乎说完了话,推开了门。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身边停下,她听见卫夫人充满担忧的声音:“为什么三郎他还不醒呢?大夫不是说了,他都没受什么伤吗?”
啊?卫云章出事了?
崔令宜睁开眼睛,看见床边的卫夫人,哑着嗓子道:“母亲……”
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
“三郎?”卫夫人大喜,连忙握住她的手,“你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崔令宜呆呆地看着卫夫人。
她……喊她什么?喊她三郎?是她听错了,还是卫夫人脑子坏了?
见崔令宜不回答,卫夫人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没烧啊。”转头吩咐瑞白,“还愣着做什么,先去把药煎了,免得三郎受寒!”
瑞白赶紧应是,掉头就跑。
崔令宜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用力清了清嗓子,再一次试图开口:“母亲,我……”
不对,不是她的错觉,而是她真的发出了男人的声音!而且这个音色,甚是耳熟!
她僵硬地低下头,看见自己平坦的胸膛,以及被卫夫人紧紧握住的,一双男人的手。
她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于是男人的手也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