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是因为,上面的贵人不想真的牵扯出人命,一旦牵扯到人命,总是有些麻烦。”当家的又叹了一口气,“也正是如此,我们这些人只劫财,不杀生——你可有听说过哪个老百姓死在了我们山匪刀下?”
崔令宜:“……”
我啊!
她嘴角微微抽搐,险些绷不住脸色。
当家的继续道:“也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手底下的人憋闷久了,竟然敢背着我乱来。虽然他们并无杀心,但确实是冒犯了你,像你这样的良家女子,就怕一个想不开,寻死觅活了去,若是被贵人知道,岂不是要问我们的罪?所以,我便想着,干脆把事情都告诉你,让你安心。而贵人事成之后,必有厚赏,你到时候拿着厚赏,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只是有一点得拜托你,你向官兵哭诉自己的遭遇,是一回事,但倘若贵人亲自召见你,那便是另一回事,在贵人那里,你不是我们劫来的女子,而是我们专门找来配合的良民,你明白么?”
崔令宜:“……”
她听得叹为观止,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脸皮比她还厚?
他们今日杀了“兄长”,来日也必定会杀了她这个“良家女子”,只不过现在贵人局中缺一个“依靠官兵得救的百姓”,所以正好让她顶上罢了。等贵人事成,岂有她活着的道理?他们之所以敢杀了“兄长”,不就是仗着他们是孤苦无依的外地人,死了也不会有人寻找么!
仔细想想,这群人啊,也真是有意思得很。
一个赵老五,耐不住寂寞,演个山匪还真爽上了,横行霸道、肆无忌惮,敢瞒着上面强抢民女;一个栓子,人前唯唯诺诺,人后精打细算,只想借她的口告赵老五的状,好让自己上位;一个当家的,御下不严,办事不力,心狠手辣,还好意思花言巧语欺瞒无知女子……
最有意思的,莫过于这个“贵人”,为了所谓政绩,强行造出这么一窝山匪来,给自己添上一笔剿匪的英绩,但又怕真的出什么大事,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所以不允许杀生,只允许劫掠,既要又要,令人发笑。
崔令宜:“能有多少钱?”
“总之,一定比你这辈子见过的钱都多。”当家的见她这么问,便知她是动摇了,不由露出了了然的微笑,“你放心,贵人事办成了,大家都高兴,没人会为难你的。”
崔令宜:“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上一次官府剿匪,不是都被你们打跑了吗?我听说是因为久不操练、军库空虚所致,如果这么快就能清剿成功,那不会很奇怪吗?”
当家的道:“第一次剿匪,自然是要不成功的,否则要我们这些山匪做什么?至于第二次为何能成功,你就不必多问了,总之,上面人办事,咱们照做就行。”
崔令宜蹙眉,半晌才道:“真的会给我钱吗?你们要是反悔了怎么办?”
当家的朗声大笑:“何必反悔?难道贵人还心疼给你的那点赏赐?你且在这儿住着吧,为表诚意,近日就不锁你的门了,赵老五我也敲打过了,让他离你远点,你冷了饿了,就喊那个叫栓子的给你送东西。只是你还是得住在这柴房里,等到了官兵来攻打山寨那日,我们还得重新把你锁上,让官兵来救你。”
崔令宜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终于是点了头。
当家的对她的审时度势很是满意:“你好好配合,总不会亏待你的。最晚七日,官兵就会来了。”
“我怕我见着了贵人,不会说话。”
“那有什么关系,你越是不会说话,越说明你就是个真的普通老百姓。”
说罢,又交代了她几句,这才离去。
柴房门关上,这一次,果然没有再上锁。
不一会儿,栓子推门进来。
崔令宜坐在床上,看了他一眼:“方才当家的来跟我说了,他说过几天你们就要离开,留我在这里被官兵解救。但是他怕被贵人责罚,让我不要告诉贵人,我真的是被你们掳掠来的。”
栓子道:“难道你甘心咽下这口气?”
崔令宜:“我有的选吗?”
“当家的不让你告诉贵人,是因为他怕受连累,但倘若他不会被连累,他又怎么会在乎一个赵老五的死活呢?”栓子指点她,“你只要在跟贵人告状的同时,撇清当家的关系,不就行了吗?事实也确实如此啊,若不是当家的拦了一把,你就要真的被赵老五玷污了。”
崔令宜咬牙。
栓子道:“我知道,你觉得我们都不是好人,都不想帮我们,但,这世道就是如此,你如果不跟我们合作,你就拿不到贵人的赏赐。何必要跟钱过不去呢?你现在最需要的,不就是钱吗?”
崔令宜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