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过年宫里事忙,我许久没去寻她,除夕那晚,宫宴后皇上赏了不少酒菜,奴婢分到一小杯松醪。
“奴婢就将酒灌在小瓷瓶里,带到后头给她尝尝。”
“可她却不在那儿了,从此就再也没见着了。"
看来死亡时间是在除夕夜之前,顾九溟思索片刻,“那她失踪后,你可有向其他人提起此事。”
“没有,”小宫女惶恐道,“一来是那人不让奴婢说,再者也无人知道她的行踪,奴婢即使说了别人也不信,二来没过几天仪秋宫就开始闹鬼,奴婢实在太害怕了就把此事给忘了。”
“闹鬼?”顾九溟闻言一愣。
皇后神色不虞,语气冰冷,“这些都是无稽之谈,顾大人不必理会。”
顾九溟睨了江希月一眼,她猝然眉心一跳,又连忙故作镇定。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他眸色沉沉。
亏他在宫门外辗转多时,见她迟迟不来,以为她遇到了刁难。
可她倒好,不仅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还有心思在这儿抓鬼。
他冷冷扫去一眼,这些账等下再与她算,现在要紧的是,尽快把这个死亡宫女的身份确定下来。
“可有找到兵器,”他转身问向一个协助搜查的侍卫,那人抱拳回禀,“回大人的话,属下已在太液池沿岸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凶器。”
此时仵作也已验完尸身,他除去身上的义检衣袍,清洗双手后,规矩上前回禀。
其实他并不是仵作,宫里是没有仵作的,此人名叫白至孝,在太医院负责后宫药膳,谋得这个差事前,他在大理寺做过几年案件督查,对尸体的形状和死因颇有一番研究。
今日正在宫中上值,却被临时拉来做这个事情,过来的路上,他不禁暗叹督查司掌握的消息果真全面,连他的老底都一清二楚。
顾九溟明白皇后赖着不肯走,就是怕他在此事上大做文章有失偏颇,索性让白至孝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直接回禀查验结果。
白至孝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将这具女尸的情况和他所推断出的行凶手法和盘托出,在场的人无一不听得脊背发凉,宫女们吓得缩成一团,连皇后也罕见的露出恐惧之色。
“手段怎会如此残忍。。。。。。这是有多少深仇大恨呀。”有人在窃窃私语。
宜妃脸色惨白,这个宫女竟然死得这么惨,怪不得她会变成了冤魂日日在仪秋宫哭诉。
换成是她,也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她只盼这桩案子能早日昭雪,这样宫里才能消停。
宜妃不由自主看向皇后,才惊觉皇后的脸色比她还白了几分。
皇后的手指紧紧抠在车辕上,指节上的青筋尽数浮现,往事倏然击中心头,当年那场腥风血雨,后宫的惨烈厮杀历历在目。
她已许久不曾忆起往事,近年来后宫风调雨顺,前朝一片祥和,她的皇后之位也做得端正稳固,许多事早已被抛之脑后。
此刻却要被迫想起。
她感到胃里一阵翻涌,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似乎始终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阴寒地盯着她看。
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很不好,春寒料峭,湖边凉风幽幽,她额前渗出了冷汗,一刻也不愿留了。
“顾大人,既然皇上委托你处理此事,那本宫就不打扰了,后宫还有一堆事等着本宫去处理。。。。。。”
顾九溟躬身道:“还请劳烦娘娘将近年来的宫女花名册借臣一用。”
皇后默了半响,脸色明暗难辨,“你自派人来取便是。”
顾九溟即刻吩咐,“疾风,你随娘娘回宫,”他强调,“我要近二十年的记录。”
“是,”疾风拱手退至一边,皇后的脸几不可闻地抽搐了一下。
龚喜尖着嗓子喊:“皇后娘娘起驾回宫。”
小太监们扛起凤辇,众人跪地恭送,江希月跪在地上,眼神却凝在了皇后的凤辇之上。
悠悠远去的凤辇大气巍峨,轿辇顶端装饰着雕刻繁复的百鸟朝凤,领头那一只金色凤凰栩栩如生,它口衔凤铃,展翅欲飞。
可那凤凰再也飞不到天上去了,它的一双爪子,被流霞牢牢地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