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口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堵得不上不下,寒风灌入胸膛,彻骨的冷。
他动了动唇,别开眼去,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走路,她沉默片刻亦抬脚跟上。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湖边水声潺潺,皂靴踩在草地上有轻微的细响,初春的鸟鸣小心翼翼,湖畔花开的不多,偶有一两株惊艳动人。
江希月低头走路,垂着眼帘默默跟着他,他的外袍下摆绘着好看的云纹,一朵连着一朵,天青色绶带轻轻飘荡。
他的腰间挂着一块成色很好的龙纹玉玦,天水碧色的穗子随着他稳健的步子悠悠晃晃,晃得她心里突突乱跳。
她单薄的皂靴沾了草丛里湿漉漉的淤泥,阴寒潮气渗入绢袜,凉意从脚尖袭来,一路升至心间。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那里。
是疲倦感,或是错觉,脖子和掌心都疼起来了,大概早在撞翻屏风时,掌心的伤口就裂开了。
现在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刚才反抗他的那股子勇气和倔强也没了。
就这样走了很久很久,同样的路,来时和去时的心情完全不同。
想得太出神,没料到路已到头了,他在前面停下,她又差点撞上去,顾九溟下意识伸出手,手臂僵在半空又缩了回去。
她站稳脚跟,发现已经走到了宫门口。
他说:“我派马车先送你回去。”
她眼帘微张,“我也与此案有关,无需候着吗?”
顾九溟摇摇头,定定看向她,“现场的人证物证都齐了,我自会向皇上说明,时辰不早了,我只能送你到此。”
江希月点点头,“那大人快去忙吧。”
顾九溟又看了她一眼,再也没说话,转身走了。
江西月怔怔望了一会儿,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内,她自嘲一笑。
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样才是对的。
她也返身走出了宫门。
*
顾九溟转入重华宫的时候,疾风正好赶上,将手里的花名册递上。
“怎么耽误了这么久?”他问。
“那个龚喜在故意拖时间,一开始还糊弄我,人都没给全。”疾风忿道。
“看来这个重锦是皇后的故人。”顾九溟眸色深深,说不定也是皇上的故人。
周公公打开内殿的大门,脸上掐着笑,顾九溟整了整衣冠,走了进去。
正月十四日酉时,宫里传出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
一位老宫人将偷偷攒下的财物藏进了太液池东边的假山内,却不小心被一个路过的太监发现,那太监见财起意,不仅夺走财物,还残忍的杀人埋尸。
可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宫人的尸体无意间被宜妃发现,督查司顺藤摸瓜,找出了贼人,原来那太监就藏在皇后娘娘宫中。
皇后娘娘为了自证清白,下令搜宫,当下便搜出了赃物,揪出了贼人,那人被当场杖毙。
皇上仁厚,感念老宫人之惨死,追封其为四品宫人,下令三天后以相宜之礼厚葬。
葬礼由皇后亲自主持。
只是当晚,皇后娘娘就发起了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