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
在死亡威胁面前,酒精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仰头吞咽,一股劲地喝下了几大口酒。苦辣的液体涌了进去,随着用力灌下的力度,成了一股强暴他喉间的柱体,填满他的喉管和意识——他顺从地服下,任由疼痛一路滑到胃里——他不害怕这样的疼痛,甚至有些欣喜。喝下去,喝下去吧!等它们进入自己的身体,等他服下这瓶意识的麻药,就不用再畏惧死亡,也不用忍受无尽的简单重复对大脑的刺痛。
那时他会是一个无罪之人。或许他会勤奋地工作,努力地劳作,成为流水线里最厉害的人。或许他不再思考后,便能加快手中的动作,超越那些用着道具作弊的人,变成排行榜的榜首。
咕嘟——咕嘟——
他大口地吞下了一瓶,又一瓶。酒没有尽头,只要他想,可以一直喝下去。
中毒的人总是饮不完解药的。他不知自己喝下去了多少,只是再次俯下头时,世界已开始颠倒。他恍惚看见自己的血量卡在了10,没有继续下降,信用度则因为他虔诚的赎罪而上升了一个点。
好起来了。
酒精哭着笑起来。或许也没有哭,毕竟脸上的液体如此滚烫,大约只是瓶子中洒出的一些液体罢了。他伸出舌头舔掉唇边的几滴,确实是苦涩的。是酒的味道。
“谢谢……谢谢。”他喃喃地说道,想要看向梅子喻的脸,却无法对焦。他的大脑慢慢地停下了转动,就像他快要死的那时候,什么也没再想,但却没有那样绝望了。
“你怎么样?”梅子喻问他。
“我很好。”酒精说道。他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息都带着苦味,闻到后却觉得一阵舒爽。他的身边充斥着让他不再痛苦的快乐因子。
他将酒瓶放在一边,转过身去:既然苟住了这条性命,那便要争分夺秒地继续工作。如果他不继续劳动,或许会再次因为罪名而被扣掉这得来不易的信用度。
这一下转身,他几乎躺在流水线上,但很快又稳住了身子,拿起了篮子,开始分类。
这份工作实在过于简单,简单到一个醉酒的人也可以做得很好——偶尔小小的失误并不要紧。他只需要重复、重复、然后重复更多次就可以了。
第一篮、第二篮、第三篮……他的动作变得飞快。那大概并不因为他醉了,因为他的世界还是模糊的。他看不清手上的东西,但因为肌肉记忆,还是能完美无瑕地操作着。速度快起来,只是因为他不会因为多余的思绪耽误进度:他不会工作一会就停下来休息,也不会因为对反胃感的思考而动作迟缓。
他没有吃什么东西,本就没什么可吐。
但做到第十次后,那种熟悉的恶心感不知为何又翻涌上来。似乎和他吃了什么无关,他只是想吐。
只要在做着这件做了无数次、还仍旧无穷无尽的工作,他就想吐。
酒精急忙拎起酒瓶,又猛灌了一口。
只要有酒,他可以一直……一直这样做下去。
梅子喻和羽毛都有些呆愣地看他这样激情地饮酒工作,视线交错时,无意中对视了一眼——
羽毛忽然转过身,开始了他的工作。
——他是意识到这么一会没工作,自己的进度已经开始落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