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应该答应姐夫的,可是她却迟疑了,总是想起那抹艳红阴郁的身影,他的毒舌嘲讽,他的事后保护,他虽然经常不耐烦,却教会了她不少东西。
他虽然冷漠凌厉,但却是背负血海深仇的缘故。
沈星最后给他送了一封信,借口有个东西要还给他,约定在两人曾经相约见过一次的那个郊野小亭见面。
怕被人知道,那个小亭子很偏僻,在陈乡驿道的一条黄土小岔道旁边,供挑夫和农人歇息用的。
她一个人跑到那个小亭子里,连徐芳他们都不知道她去哪了,她一个人在寒冬的大雪后,傻傻等了两天。
她不知道自己等什么?她等的其实不只一个人,但她当时自己都不明白。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做出这样的可以说得上不可思议的事情,第一次翘首等待过一个人。
那两个日夜,寒风雪吹,她又冷又饿,路过的挑夫小摊贩在入夜的时候都跑光了,她啃着硬邦邦的冷饼子,夜晚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但她一点都没想过走,她蜷缩在小亭角落过了一夜,第二天翘首看着东都城的方向。
最终安安静静的。
那人没有来。
她那种期待紧张的心情渐渐没有了,就像一盆不知名炭火在躁动辟啪过,最终被冷风和雪沫所覆盖,变成失落无声的样子。
第二个夜晚过去了,太阳升起来,她突然很丧,无声哭了一场,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但她就是流眼泪了。哭完之后,又跑了,跑回去,好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门心思做最正确的事情。
可裴玄素为什么没来呢?
因为他终于得到了母亲和哥哥当年为什么没有被接走,父亲遣出那队人无故失踪的线索。
影影绰绰,竟指向暗阁徐景昌带的小队。
那一刹的阴沉暴怒,他直接把那张字条撕成粉碎,亲自带人去查去审讯了。
但幸好,审讯出来,徐景昌的小队嫌疑去了不少,更有可能是另一个小队。
他又突然生出一种欢喜。
可紧接着,不等他约她见面,新帝颁下诏书,立后的人选让他难以置信。
再后来,他发现她和新帝是假夫妻,她还是处子之身,他心里其实很高兴。
那是他冷沉阴郁的人生中,难得的一丝喜悦和阳光。
可偏偏,龙江接人失踪事件的深查突然急转弯,在他猝不及防之下,查实了竟真是最开始的徐景昌小队。
他暴怒之下,一个巴掌打碎了两人再续前缘的可能。
那一天昏暗的林帐边缘,她捂着脸,惊慌失措,让他立即就知道,其实她也是有些蛛丝马迹猜测这件事的。
面对冷若冰霜杀意凌厉的这个男人,她哆嗦着,连问都不敢问出口。
他也没有说。
自此两人关系降至冰点,很长很长时间如同陌路。
直到后来,两人就这么碰上了,她最终还不忍,帮着他一次,有点笨拙又仓促,她还慌忙抹掉尾巴走了,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但裴玄素根本就用不上她忙,她也没能瞒得住他。
那时候他真的恨极了,本来一片冷戾阴沉的冰封心湖,又因为她这个小动作平地再起波澜!
偏偏这个人啊,她对旁人也很好。
他恨极了,把所有东西都掀翻了,痛骂她。
可命运最终还将两人牵扯在一起的。
圣山海行宫大宴的那半个夜晚,他中了药,而她被下了药送到他怀里。在那个黑魆魆的夜晚,那个云鬓花颜目露惊惶的美貌少女,他强势抚遍她的全身,用手破了她的身,耳鬓厮磨和急促呼吸的僵硬咬牙中,压抑的情感终于轰然大破,奔涌而出,在胸臆间彻彻底底翻搅在一起。
他想,她救过他两次,他就勉强不把这件事情牵扯到她头上好了。
其实阉人裴玄素这一生,遇上过两次可以和她真正携手交心的机会,一次是他不知情的小亭字条;一次是这一次。
可他控制不住情感,勉强说服了自己,但他那时候那个病况和境况,却始终没有办法彻底揭过这件事。
心里始终有一点硌着,时不时刺一下,恨她身上徐家的血,觉得自己不孝至极。
偏偏越挣扎越沉沦。
她真是个很美好很柔软的姑娘。
其实前生那个裴玄素的阴晴不定喜怒难测,不仅仅只有生病,心里这个坎一直没能真正过去是一个重要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