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它的繁华和幸福从来不属于她。
从她出生以来,她并没有在这座很多人心醉神往的城池里头得到多少欢乐。饶是她过去和稚年总是认为自己很幸福,但现在她长大了面对现实,她不得不承认,那些所谓的幸福其实只是自欺欺人,宫里宫外的徐家人没一个是幸福了。
连人身都不自由,为奴为婢,不过苦中取蜜,又如何称得上真幸福。
她两辈子,能称得上甜蜜开心的真的不多。
大概只有家人得救在望,她和裴玄素这辈子在一起偎依和相恋的那些时光能称得上甜蜜开心吧。
可惜又要失去了。
这座恢宏的城池啊,她虽出生于此,但这里却始终撑不了她的家。
沈星心脏一阵梗痛,她抑制不住,眼泪脱眶而出,她急忙甩回头不让后面的人发现。
泪珠在夜色中甩出一个弧度,像破碎的琉璃,被狂风催得纷飞四散,摔落在黄土地上。
……
入夜的时候,一阵阵邪风滚滚低刮着,连天空的阴云都吹散了很多。
东都百姓胆子大多都大,毕竟天子脚下见证顶层风云和菜市人头滚滚的,玉岭距离太远,很多人就不很当一回事儿了,也就毗邻如今东西郊两座大军营的百姓能从越来越紧绷的氛围窥见一二,越发胆战心惊了起来。
但饶是如此,这一阵阵的飞沙走石的风都让很多百姓大呼邪乎。风凭时势,很多人都不禁交口议论,难道这局势又要大变了。
确实是的。
并且就在这几天内。
但这个事情不会有人去广而告之,闷雷滚滚一般的局势之下,很多东西都已经一触即发。
而在这个时候,裴玄素也不会去注意那些市井流言、
他已经出了城,连一双精绣蟒纹的黑色官靴和蟒纹中衣都顾不上换下,头顶发冠扯下一掷,直接插上一支发簪,就出来了。
风尘滚滚,正如他和沈星走过来的路。
他被风和土铺面,一把回来冯维急忙呈上来的挡尘巾,这样古怪的天气,让他心里焦急之情井喷一般,一翻身上马,立即一夹马腹飙了出去,往沈星方向狂追而去。
他最终在东都往南五十里的萍乡郊野驿道的古亭边追上沈星的。
此时已经月上树梢,风依然没停,但为了不被人测准路径,沈星没有带人全部走官道,此刻正在沿着官道不远的郊野率着其中一队人飞奔。
忽转过一个大弯,前方溪水跳动,她正要一提马缰飞跃而过之时,高邵槐邓呈讳等人耳朵最尖,几乎是同一时间第一回头的,邓呈讳听到马蹄声一刹,心里霎时一阵狂喜。
紧接着是徐景昌、徐芳徐亨等人也听见了。
跑在最前面的沈星也听见了。
后方狂暴纷杂的大队马蹄往他们这个方向狂奔急追,穿过官道,拐过民房,往这边的荒草郊野飓风一般的冲扫了过来。
茫茫的原野,黑乎乎的天,沈星一愣,她和二姐沈云卿是并驾其驱的,在东都界内、这样的情况下、了解他们的行进路径、这样的明目张胆,其实听到马蹄一刹那,姐妹俩都同时想到了什么。
但根本不敢置信。
沈星甚至不敢第一时间回头,沈云卿立即就掉头了,她“啊”了一声。
其实也就是很短暂的时间,沈星的马被她一扯缰绳,提起的两蹄沓沓落回溪边,她蓦地回头望去。
只见漫漫原野,远处乡镇官道民房的黑影和点点灯光,月夜下,一个男人率着隆隆的马队,他的身姿挺拔颀长,马上矫健而英姿勃发,风和尘土扬起他的衣袂猎猎翻飞。
这个男人,哪怕是黑夜中看不清面庞,仅仅一个轮廓,众人众马,他都永远是一回首的目光焦点。
那凌驾于所有人的身姿和气势。
他率马队猎猎踏过滚滚黄尘而来,前方的队伍不禁全部勒停,徐芳徐景昌邓呈讳张合等等人,挡在沈星面前的所有人,大家都有意识地,立即一扯马缰往两边分开,把沈星面前露出大片空地来。
月夜下,裴玄素狂追一路,一直快马冲到沈星马前的三丈,他一提马缰,整个队伍疾驰的膘马都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两蹄重重落在原野的地上。
裴玄素骑术了得,是最快抵达,最快控制胯下骏马的。
淡淡的月光下,沈星风尘仆仆,她头发又些微散碎,正落在她的侧脸边上,努力挺直脊梁坐在马背上,但她看着小小的,难掩疲惫风尘。她正愣愣的,一瞬不瞬看着他。
她目中下一瞬涌出泪意,她强忍着,不可置信看着他。
裴玄素喘息很粗,他甚至有些怒发冲冠,一勒停马,和她相隔数丈对视了一会,他怒声:“明太子有伏击!你还去什么?!”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