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什么法子都用过来了——火烧、人力捕捉、挖掘虫卵、驱赶鸟类和鸭禽去吃掉蝗虫。
虽有用却不能根绝,只能减少一部分蝗虫。
蝗灾肆虐,却又在百姓们严阵以待之时突然消失,一段时间后又再次卷土重来,蝗灾的阴影笼罩在这片土地上。
粮食统共就那么多,被蝗虫吃了,百姓就不够吃,一处闹蝗灾还好,偏生这蝗虫是吃完一处往下一处,根本不停。
一处又一处粮食歉收,就算是本土世界的国家想要调配粮食赈灾,也实在有心无力。
百姓们没有吃的,就开始迁徙,迁徙过程中总会有人耐不住考验,开始偷、开始抢。
饥荒就这么来了。
世界就这么乱了。
不过短短几年,随处可见逃亡的灾民。
柴水村也从曾经有几十户人口的村子变成了如今总人数不过三十余人(四五户人家)的小村子。
前几年还健步如飞的王狗蛋在经历重大打击后身形也佝偻下来,身上的精气神没了,脂肪也都消耗光了,只有一层长满黑斑的皱皮裹在骨头上,老态龙钟。
瘦成柴火的王小狗扶着他:“阿爷,我们真要去祭拜那什么蝗神么?”
王小狗不知道什么神不神。
他只知道蝗神的人第一次上门要祭祀的粮食,他爹不同意,这些人就生生把他爹打了个半死。
镇上的人跑光了,大夫也跑了,他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没熬过来,死了。
王小狗没读过书,但从他固有的逻辑来判断——神仙是好的,蝗神害死了他爹,蝗神是坏的,那祂就不是神仙。
是假的、骗人的。
王小狗不信祂,也不想祭拜祂,更不想把家里所剩不多的粮食交到蝗神那里去。
王狗蛋看向王小狗,黯淡的眸子里生出了一点点光:“去了你才能活。”
“可是……”王小狗还想说。
每次去完回来阿爷都要饿很久——
蝗虫来来去去,他们本来可以用中间的时间种点吃的,只是蝗虫来了又来,每次都等不到粮食和菜完全成熟就被蝗虫吃完了,一来二去的,种子用了却没新的补上,渐渐就消耗光了。没了种子,就种不了吃的,久而久之,哪怕蝗虫消失的那段时间,也再没人种田了。
加之蝗神的人三不五时就来闹,不给就直接上地里抢,村里统共就那么些人在种地,种出来的粮食怎么可能够养活供养蝗神那几百、上千的人。
再后来,他们村里也有人投靠了蝗神,从此哪怕不种田也衣食无缺了。
还有他娘……
王小狗偷偷咽下了冲上鼻头的酸涩,感受着阿爷抚摸他额头上的手,小小地应道:“好。”
两人一手提着一袋粮食,踉跄着往镇上走去。
送完粮食回来后,阿爷更沉默了。
王小狗悄悄摸去厨房,去灶膛下的草木灰里翻出藏在里头的一个面饼,他啪啪把灰拍干净,舔着嘴唇看了好一会,又鼓起腮帮,装着咀嚼的样子把饼递到了阿爷手上,边递边装出吃太急噎到急匆匆要去厨房喝水的样子。
王狗蛋心不在焉,也没注意。
王小狗跑到厨房,悄悄趴着门边往外望去,见阿爷已经在啃饼,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拿起瓢舀了大大一瓢水喝了下去。
肚子里全是水,咕噜咕噜直响。
王小狗提了提裤子,把裤腰带拴紧了些。
晚上的时候,王小狗饿得满头虚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隐约间,他好像看见了一束光在漆黑的屋子里亮了起来,王小狗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抄起放在床头的木棍,蹑手蹑脚朝那光亮处走去。
几块木板盘凑而成的木桌上,多了个在放光的、洁白的圆盘,盘子上放着一只烤得金黄、好像还抹着什么香料的烤鸡。
很香,香味扑鼻,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这……怎么会?
王小狗咽了口水,举着木棍四下望了望,还打开屋门往外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