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装得不动声色,闭眼等候,此刻便只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道:“大家都在踊跃表现,你不上去试试?”
那修者只摇头道:“此阵最外围乃是重重叠叠的幻阵,我虽擅阵法,可幻阵非我强项,便不上去献丑了。”
方觉和对方瞎扯了几句,很快就见——
几个试图破阵的修者们突然之间满头大汗,似是遭受了什么恐怖之事,没多一会,几人尽数从幻境之中退了出来,面色惊惶,很是狼狈。
方才主动来到方觉面前那修者对此似乎很是意外,急忙过去找几个道友询问,那几人面有失落,却很快调整好,来到方觉面前,说自己所得。
其中一位身穿狐裘的修者面有不甘,道:“此幻阵依托水势而建,虚虚实实极难分辨,但阵法很是基础,并不精妙,只是……”他看了方觉一眼,意有所指。
方觉:“……”
不好意思这阵法不是我搞的,我听不懂。
狐裘修者见方觉不搭话,心下不满,只一拂袖退后了。
另一位修者脸色也不大好,但到底是把这哑谜给揭破了,“我等虽精于阵法,可若是论起剑法一道,却只平平。”
方觉大约是听懂了一点,意思是这阵法简单,但要破阵必须得打败在里头掠阵的某个用剑的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但他又不能表现出自己不知道的样子,便只沉默。
几个修者见他这样,“唉”了一声后,终于还是无奈重新往幻境之中去了。
倒是最开始那名修者又凑了过来,语气中也不乏怨念,说:“若不能以力破之,那此阵要破除,说简单却也艰难,须得找到布阵之人心中的答案方可破除,世间念头万般,想要试出谈何容易……钱道友稍待,我也去了。”
方觉见几位修者都陷入阵法之中,便也主动上前亲身一试——
打手没准备,只好自己来当了。
方觉略略靠前一步,一个晃神,马上陷入了阵法之中。
山秀云清,花香鸟语,一派怡然之景。
可方觉只觉得好似有哪里不大对劲,他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始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意识好像也朦朦胧胧的,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浑噩。
突然——
一只手不知道哪里钻了出来,精准地扭上了他的耳朵:“你个小兔崽子!老娘在那边累死累活的,你倒好,躲这边偷懒是吧!”
说话间,一道还算丰腴的身影出现,居高临下看着他,满脸怒意。
方觉脑袋里短路一样,“滋滋”了两声,恍然间如清泉涤身,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在脑海中向阿金道了声谢,连忙伸手去捂自己耳朵,嘴巴里连连求饶:“娘!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被叫做娘的丰腴妇人却只拽着他耳朵,拉着他往地里走。
方觉略略整理了一下脑海中被突兀塞入的记忆,又看向不远处的大树下,大抵明白眼前的幻景是个怎么样的背景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个六七岁的小童,父母是某个小山村里的一户农户,家中除了他,还有一个弟弟。
现下的情况正是如此:
他家里田地不多,爹娘想用这点田地养活家里人,就得精心伺候着,所以他常常被抓去田地里同爹娘一同干活,爹娘除草的时候,他也得钻进长得比他还高的地里,去揪去扣地里的草。
那草也不知是怎么长得,外头看着只不过小小一颗,可长在土里的根却像又多又深,那草根吸满了水土,凭他小小的力气根本拔不出来——
但他还是得来,爹娘除草,他就除草,爹娘给菜浇水,他就得拿着葫芦瓢在河边把水一瓢又一瓢舀进粪桶里去,一天又一天。
其实小时候,他是没有怨言的。
听村里的老人说,他们赶上了好时候,他们这小村子里出了位仙人,那仙人是个知恩图报的,给了村子里不少银钱不说,还专门见了个宗祠堂,只要是他们村里的孩子到了年纪,都可以到不花钱就能上学堂去上学——
他一直期望着自己能快点到年纪,这样他就能和其他同龄人一块玩、一块上学了。
可是……
上学之后,一切并没有像他所想那般。
他的小伙伴们每天上完课就只需要做完先生吩咐的课业,可他还得做饭、做完饭给还在地里的爹娘送去,又和他们一起把地里的活干完才回家,他还是不能和小伙伴们一起玩。
小伙伴们都能吃上货郎来卖的零嘴时,他也看着,眼神里写满了羡慕,好在,他在学堂里上课时候常常得到先生的称赞,先生布置的课业,他总是最先完成,小伙伴们会借走他的课业“参考”,并给他一点零嘴或是其他的小玩意。
他常常想:读书真好,仙人真好。
先生说得对,书中自有黄金屋,只要好好读书,他想要什么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