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石堡内就迎出人来。
八名奴仆分列两排,为首一人高冠华袍五柳长髯,快步行至宁尘面前,拱手道:“我乃宏禄院管事季祥,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宁尘脸上落着软塌塌的笑容:“在下东海游子川,久闻大蚀国威名,欲附归仙王麾下做个幕宾求个功名。”
季祥连连点头:“好好好,仙王长盼良贤,请游公子入座一叙。”
他待人接物的眼力颇为犀利,见宁尘只带一小厮无甚架子,立刻上前挽了宁尘臂膀以示亲热,行若春风,将宁尘一路引至内厅中上座。
宁尘坐下喝了一口茶,毫不遮掩道:“季先生,看你这姓,你是鸡妖吧?那不该是羽族吗?为何在大蚀国当官,不去炎阳国?”
人家待他亲热无非都是客套,又不是真有什么交情。
他见面就说出这种话来,已是极为无理,换作旁人早已面露不悦。
也就是季祥,外来之宾接来送往,各种奇形怪状之人多去了,宁尘这种不晓分寸的并不少见。
“哈哈,游公子心直口直倒是爽快。想是您远道而来,不太清楚我们这里的习惯。南疆三国并非针锋相对,鄙人家族在大蚀国世代生息,从没因部族之分而心有二主。像我等在大蚀国腹地居住的羽族,早已把自己当做兽族之属了。”
宁尘心说你这就是家养的鸡,自己把自己养熟了。
二人谈笑了一会儿,宁尘尽装作那愣头愣脑不谙世情的高门子弟,对方问什么便答什么,捏造了个灵觉期中原修士的身份交代与他。
季祥问过话,只道是过些日子仙王有了闲暇自会来宏禄院点视诸贤,然后将宁尘和小朱送去了客房。
按照规矩,小朱以仆从身份只能在床脚的地上睡地铺,好在他倒是毫不在乎,只叫堡内的仆役给自己铺得厚厚的。
几日奔波,叫他累的够呛,滚在铺位上舒服得很哼唧唧。
“哎,大个儿,你今天和那个鸡妖说话,怎么听着傻乎乎的?哼哼……”
小朱口无遮拦,全不顾四下里是否有季祥耳目,张嘴捅破了宁尘的伪装。但这也正在宁尘计划之中,所以全然没有提醒小朱要如何装蒜。
“嘿,我现在装得傻些,他们自然对我们少点防备。我演得不错吧?”他故意小声说。
“哼哼!我就说嘛,大个儿之前那么机灵,还以为被人下蛊了!”
“少说几句,别叫人听去啦。”
小朱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道“不说不说”,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宁尘在堡内呆了一夜一日,白天时四处逛了逛,前后遇见了和自己一样盘桓在堡内的十几个金丹幕宾,修为再往上的却没碰见。
这些人中妖族人族各占了一半,倒是略出宁尘意外,胡乱攀谈几句,原来是有能之妖早已被纳入妖王麾下,散在三国之外的倒是不多了。
大蚀妖王的意图尚不明了,但相互之间探听的消息却大差不差,俱指向芒施更南边的八荒之地。
腐林恶沼、千岛赤湖、荒戈烟山、以及妖族的古国旧都,还有蠃族万里虫窟,合之为一便称八荒。
别说中原修士,就是一众妖族也难以进驻八荒之地,光是腐林恶沼遮天蔽日的瘴气就足以叫人望而却步,却不知妖王如今招揽这许多外族能士是什么目的。
好在宁尘没有等上太久,当日傍晚季祥便将他请出堡来,上了一架华贵车辇往千峰座城中驶去。
这车辇造得气派,小朱没坐过,在上头扭来扭去好不快活。
宁尘却无心享受,只透着帘子仔细观瞧外面情形。
车子走的不快,一路上路过几处石峰,又有几辆车子从石峰底下的院子里驶出,在宁尘这套车的前后排成车队,想来是安排在各处公馆中长住的来得早的散人。
千峰座城中街市宽拓车水马龙,车队浩荡却只占了道路其半,众妖凑在道边指指点点,看起来颇为自在,并不为生活所迫。
下得车来,正在中座大峰脚下的宫室之外。
季祥率一干知事官簇拥在前,热情洋溢乌泱泱将宁尘一干人请进了厅中。
厅堂修得磅礴大气,正中央一张黄金大座。
不消说,今晚就能见着妖王了。
厅堂两侧早摆出两排长桌,宾客们由季祥引着依次入座。
宁尘被他请去了坐左首第一位,他往软席上一跽,心中已是多少有了底。
厅中其余有元婴实力的一共四位,他向季祥报的不过是灵觉期,现在能被请到最高的客位,看来老贝那边已经把力气使上了。
正对面上首那位男宾面白如玉,红目赤瞳,暗红色发髻高挽,往那一坐端的是霸气磅礴,丝毫不遮掩自己一身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