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正存了此意。如此还有劳于你。只希望万莫张扬此事。”孟夫子转身,竟朝苏篱行了个大礼。苏篱赶紧扶住孟夫子:“夫子这番话,弟子亦如醍醐灌顶,想明白很多事。”孟夫子起身,他瞧着苏篱,像是有所指:“不晚,为时不晚啊。你得记住,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自己在意之人,才是最最紧要的。旁的,什么也不是。”苏篱慎重点了点头:“弟子定会牢记。”赶上寅时末弟子们换班,孟夫子同苏篱回了营地。苏篱小心摸回了帐篷。不知孟修云是否在假寐,苏篱掀起帘子,他便睁了眼。见着他幽深的眸色,苏篱心里来了气。她并不开口,只是解了披风,径直往床榻上躺去。孟修云见她如此,心知事情办成了。只是她生气的模样,同平日里惯会察言观色,老戴着副面具,唯唯诺诺的模样大相径庭。甚好。孟修云不恼,干脆闭上眼,打起盹来。苏篱见他那头没了动静,忍不住悄悄半抬眼皮。孟修云居然又睡下了?她强压住心头的怒意,玲儿阿婆的身子要紧,不然看谁先低头。她清了清嗓子:“孟少门主,弟子有事回禀。”晨雾弥散,枝叶上挂了霜,约莫辰时,雾气渐寒未散,苏篱同孟修云出了门,打算一道去寻孟堂主,替孟夫子求药。苏篱的披风未系牢,一侧险些滑落,她手里抱着饼,恐沾了油渍,一时也腾不出手来。孟修云眼疾手快,伸出左手拽住了她的披风,干脆帮她在胸前系好。也不是孟修云第一次帮她系带子。穿得如此厚实,苏篱未曾多想,她满脑子都是快些吃完手里的饼,不然该凉了。只是这一幕正巧被来寻苏篱的卓憬和她背上的小花瞧见了。卓憬瞧着他二人,一人娇小裹在鹅黄披风里,一人高大身披黑色大氅,一时间有些恍惚。孟修云手上的动作瞧着颇为熟练,苏篱面上毫无赧色,孟修云看着也没有异样。自己担心小花吓着苏篱,赶她同别人一顶帐篷,谁知她便同孟修云一起。这还赶出喜事来了?小花瞧了,也很兴奋,不顾清晨寒凉,立起脖子直吐信子。“卓憬!小花,你们怎么来了。”苏篱见着卓憬,面露悦色,小花这模样,她也甚少见到。“本想看看,你今日未来练功。眼下看来你有急事。那明日起早些,补上。”卓憬清了清嗓子装出副严师的模样。“是!卓夫子……”苏篱语塞,装模作样给卓憬行了个虚礼。她满心想着孟夫子和玲儿阿婆的事,将早课给忘了,亏得卓憬还惦记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公子,我们快去快回。”苏篱催促孟修云道。瞧着他二人的背影,方才他二人言语间又并无暧昧……卓憬提溜着小花:“你说他二人究竟什么光景了?彼此明白心意了?没有?单恋?孟少门主看上我们苏篱了?”“嘶……嘶……”小花有些冷,缩回了卓憬身边,但依旧压抑不住喜色。别院议事厅,孟修云同苏篱进了屋,孟堂主见状,心知孟修云想的法子便是派了苏篱去打探。他赶紧派人唤了陆谦来。陆谦到后,苏篱行了一礼,将昨夜之事娓娓道来。她隐去了孟夫子介不介意旁人看法的言论,只是讲了整件事情的经过。“那位阿婆看着,身子骨着实不好,估摸着时日无多了。”苏篱担心他们不愿出手相助,面上凄厉之色多了几分,只差吸鼻子挤出眼泪来了。陆谦同孟堂主面面相觑,背后竟有如此故事。孟堂主拂袖转身,来回踱步,良久叹气道:“孟安夫子自本座上任前便在千机堂任教,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从未出过错。本座亦有所耳闻,他与家中女眷相敬如宾,连妾也不曾纳。依本座看,这忙是要帮的。”陆谦也点了点头。“只是……”孟堂主又面露难色,“此事必得将原委说清楚,弟子们才会信服。如此一来,孟安夫子一辈子的清誉……我们是否给那位妇人编造一个身份?”他同陆谦拿捏不准,看向了孟修云。不料孟修云竟看向了苏篱。苏篱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玲儿阿婆等了一辈子,临死还要为了所谓心爱之人所谓的清誉,掩藏自身?若是不认识孟安夫子他二人,苏篱兴许会勉强以为,玲儿阿婆会同意,女子往往惯会委屈自己。可是凭什么?且眼下的孟安夫子同玲儿阿婆都不是会介意虚名之人。苏篱挺直了腰背,声量大了些:“依弟子看,孟安夫子同玲儿阿婆不会介意她的身份被人知道。你们若不信,直接去问孟安夫子就是。还是……你们忧心扰了千机堂的声誉?弟子看来,坦坦荡荡,好过遮遮掩掩。若是如此小事也要造假,万一日后被有心之人挖出来做文章,岂不是得不偿失?”陆谦同孟修云又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惊异。一为孟安,他竟不在意声名。二为苏篱,怎的觉得这农户出身的弟子,同初进千机堂时相比,判若两人。孟堂主还欲辩驳几句,陆谦拉住了他,朝孟修云那处偷偷看了两眼。孟堂主何尝不知,这多半也是孟修云的意思。只是他一时半会属实接受不了,苏篱竟当着他们三人的面,说出如此言论。孟修云看在眼里,并未言语。他端起茶杯,自顾自饮了几口热茶,热气氤氲,隐了眸中的赞赏之色。孟堂主何等人精,这便是表态了。他面色一转,朝孟修云笑道:“少门主,那本座就去信本家,替孟安夫子求药,眼下先寻司徒家的去给那位妇人问诊。若是外头问起来,本座便照实说。话说回来,本座着实是钦佩孟安夫子,想来他也是参透了。”孟修云颔首,话锋突转:“凶手之事查得如何?”“两日之期,还剩今日。我等定会尽力。”陆谦立马回禀,“只是看情形,不容乐观。”:()驭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