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端爱唬人的毛病很难改:“上了这艘贼船可就下不去了。”
顾屿桐也不惯他:“挺好的。比起一个埋国内,一个埋国外,还是死一块儿比较省事。”
池端抿唇,从小型舱室里走到开放型甲板上。顾屿桐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还是跟了上去,他走到池端身侧:“烧退没?”
“不知道。”池端顿了顿,“你摸摸。”
“……”顾屿桐蹙眉,原本想抬起的手立马放了下去。
池端难得一见地脾气好起来,悉心回答:“退了。”
顾屿桐语调没什么起伏地“嗯”了声,神色松泛了些。池端一直目视前方,没能看到他脸上的微表情,耿耿于怀那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嗯”,有些气闷。
“但头还痛。”他淡淡开口。
“嗯,怎么会?我看看——”顾屿桐忽然侧过身,抬起手背就要去摸他的额头,却被池端一把牵住。
池端表情还是很淡:“现在不痛了。”
顾屿桐下意识就要挣开那只被紧牵的手,发现挣不开,莫名气笑:“看来我妙手回春。”
“嗯。”池端浅应了声,随后语气商量着说,“医者仁心,再牵会儿。”
池端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什么,更极度反感沾染上一切他不喜欢的陌生气息——在这方面他有着严苛至几近刻薄的要求,但在顾屿桐面前却总是意外地让自己都觉得双标,不管对方洁净与否,连同他的污浊也想一并占有。
海风袭来,池端沉沉开口:“池年没得玩了,这次大概是想要鱼死网破。”
顾屿桐点点头。
池端继而问:“会很危险,不害怕吗?”
“怕什么。”顾屿桐手掌舒展开来,和池端十指相扣,回望着池端,“他们怎么对你的,我们通通还回去。”
“我陪你赢。”
所有人都劝他放下过去,告诉他不要困囿于仇恨,要向前看,只有他说,那就恨吧,不要原谅,要还回去,要以牙还牙,要睚眦必报。
“我给你递刀。”
只有他宽容自己的恨,悖逆众人慈悲的正义,在永不被赦免的法场讨了张和自己罪行相当的死刑书。
灯塔微光,海面粼粼,夜风有些粗狂,携浪拍在船舷上,撞得船身左摇右晃。
潦草狂放的海夜里,池端仿佛又走了一遍飘摇不定的那六年,在荷枪实弹里和不要命不怕死的人比谁更不怕死更不要命,在熏天酒气里玩老狐狸的游戏——直到有一个人走上前来,说要陪他。
池端握紧了那只手。
两人抵达海岛的时候,正好是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