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时若是秉公办理,会被两方诛杀;站队皇帝,她今日恐怕逃不脱霜流的手掌心;站队宥丰王,既可以保皇家威严,又可以免遭杀身之祸。
只是为人臣子,应当忠于君主,她怎可做那困龙帮凶,扰乱朝纲之辈?
她表情凝重道:“我会谨遵王命。”
“嗯,这一件任务我是完成了,”霜流将视线投向弈云林,“是时候处理一下你了,弈家毫无作用的一步废棋。”
“等等!”陆灵犀挡在他身前,“你潜伏在他身边这么久,为何现在才杀他?”
“我不杀他。”
霜流回答道:“主人命我将他带回去。”
“他不会跟你走的。”陆灵犀缓缓将完好的左手搭在后腰的红玫锏上。
这是姐姐的武器,她从来不敢使用。可如今,她只有这一件兵器了。
嘀嗒、嘀嗒。
弈云林看着血珠从她右手指尖滑落,一颗一颗砸在地砖上。
他想从她身后绕过去,那只滴血的右手却横在他胸前。陆灵犀看着他,道:“不要过去。”
胸腔里蓦地有暖流奔涌,好似被温热的裘衣包裹。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被一个人义无反顾保护的滋味。
可是弈云林做不到看着有人为了他而受伤。他坚定地压下她的右手,朝着霜流迈出一步,“我跟你走,不要伤害其他人。”
却在此时,步子钦忽然道,“霜流。几月前那一日,是你在暗处袭击我。主人虽然将你击退,回去后却手脚失控震颤了一夜,此后这症状又复发过五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霜流原本要带上弈云林离去,却在听到他说的话后疑惑地反驳:“不是我。我根本没割破她一寸皮肤,也没打断她一根骨头。她之后被谁所伤,你能告诉我吗?我也想去会会。”
她一脸坦然,倒是令步子钦不知如何是好了。那一日卿玦分明就是在同霜流交手后出现的这些症状,不是霜流又能是谁?
“也许是陈年旧疾发作。”霜流甚至认真地同他探讨起来,“她重伤我时气息和内力都很乱,就好像是在尽力冲破什么桎梏,但是只突破了一瞬,内力又被强压回去了。”
步子钦:“……”
霜流还在自顾自地分析:“是手脚关节的问题。可能是曾经受过重创,比如断裂错位。不,不对,应该远比断裂错位要严重,有可能是被碾碎过……”
“碾碎?!”
他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了。
见他不再发问,霜流便一手扣住弈云林的手腕,带着他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叫程煜时:“你送我出去。”
步子钦看着这奇怪的三人组远去,喃喃道:“弈云林被带走,主人没有出现。她为何没有出现……”
他一时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了。陆灵犀见他发愣的模样,忙道:“子钦,你要不先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满是鲜血的右手递到他面前,想到昨日陆灵犀耗费内力为他治伤,步子钦于心不忍,从怀里掏出手帕替她包扎伤口,道:“先暂时裹住,去医馆处理。”
二人出了游府,寻了一处医馆进去。趁医师为陆灵犀处理伤口的间隙,步子钦出了医馆,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已经许久没有独自一人这样走了。他十年前这般走过一回,那个时候步子钦还在一名门望族的府里做侍从,被诬陷偷主子东西,揍得鼻青脸肿赶了出来,穿着破烂的衣衫在大街上游荡。那时候他已经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全凭着生存的本能在向前走。
那日天空却又飘起了雪。
他也记不清是如何倒下的,等他反应过来时,半个身子都冻僵了。步子钦几乎认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偏偏有人撑了一把伞走来,万分小心地将他抱在怀里。她用雪搓揉他的四肢,待他的身体逐渐回暖后把他带入温暖如春的卧房,不顾他浑身的血迹和脏污,将价值千金的狐裘裹在他身上,又一勺一勺地喂给他热汤。那时步子钦以为自己死后入了极乐之地,他惬意地抱着她的手臂,在她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一觉醒来,他仍然在那人臂弯里。
她坐在榻边,维持着搂住他的姿势,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