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你今天一直在那刺史府附近晃荡,然后又去游将军府门口蹲着。看到这个公子出来,眼睛都长到他身上去了,还不让我跟着。你说说你,英雄救美也要掂量自己的斤两,要是我没来怎么办?”
“你不来,我也能打赢她。”
喻机听到这话,心头无名火直往上蹿,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秦从术,我就知道你听不进劝!你仗着天生经脉好就不要命是吗?你是不是打算用那招歪门邪道,强行运气打通关窍?你会死的,全身的经脉和血管都会炸的你知道吗!”
秦从术道:“不会死。我还能支撑三次。”
“啪”的一声,喻机情绪激动地朝她扇了一巴掌,但是隋悟莘哪会由着她胡来,一掌对过去,两人拍了一巴掌。
“你再动她试试?”
隋悟莘面露凶光。
秦从术靠在隋悟莘怀里,苍白的嘴唇开合:“你再打我就绝交。我不能容忍我的朋友扇我巴掌。”
北斗剑竖直地将一颗树劈成两半,切口平滑整齐,树干是从正中央被劈开的,左右两半大小厚度均相同。喻机泄愤地劈完这一刀,看着自己的杰作忽然想笑: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出色的砍柴工。
那个比这树木更像木头的人,怎么就是听不进劝呢。以损害自身经脉为代价,短时间内内力暴涨,这毫无疑问是一门邪术,天穹剑派是不可能教给弟子此等功法的。喻机也弯弯绕绕地打探过秦从术几回,可这人原本就惜字如金,她愣是一点也没问出来。
喻机很怕有一天这位朋友就全身经脉寸断而亡了。
“没有伤到要害,血止住了,”隋悟莘用绷带将秦从术的右肩缠好,末了打一个极漂亮的结,“那个用绳镖的女人是鬼神教的,你以后万万不可招惹。”
“嗯,原来如此,”秦从术垂下头,似乎在一门心思穿衣,“隋姐姐,你认识一个叫卿玦的人吗?”
隋悟莘的神色有一瞬的诧异,她强压下内心的不安,回答道:“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她是你新结识的朋友?”
“不是。她会八面惊雷,而且身手很厉害。”秦从术疑惑问道:“她说她是帝都人,为何帝都七才里没有她?”
“我早就跟你说过,帝都七才只不过是个虚名而已,这世上的天才多如繁星,哪里是‘七’这个数字能囊括的?你以后遇到要紧事要同我们商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一个人解决的。记住了吗?”
“是,记住了。”秦从术闷闷地说。
隋悟莘朝弈云林喊道:“那位公子,可以转过来了。”
弈云林依言转过身,关切地去看秦从术。她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异常苍白,目光如炬的一双眼也无精打采,好在她行动没有什么阻碍,只不过动作慢一些。
“你怎么……拼了命也要救我……”弈云林原本就想问了,可刚一问出口,又觉得十分奇怪。
“我接了紫金锁的悬赏,你在我手里,就可以引来他。”
“你还惦记那个悬赏?”弈云林担忧道,“伤的这么重,还是好好休养吧。而且……”
他忽然发现剩下的半句说不出口了。前日卿玦特意找他谈话,坦白了想杀紫金锁的原因,他听得心里难受,十分同情她,也为那个枉死的少年感到难过。可是旁人的事终究是旁人的,他在诡谲的梦里挣扎过后,越发珍惜起自己这条命来。他通过那梦知道了濒死的感觉,就像一个人孤孤单单沉在水里,水面上有父亲母亲、亲朋好友,大家都在欢笑,热热闹闹,只有他仰望着他们,仰望着人间,自己不断地下沉……
他真是怕极了那样永远下坠的感觉。听说人死后灵魂会沉入一条名叫忘川的河流,她他的记忆会在河流中洗净,然后一个单纯的灵魂从忘川河里升起,投往下一世。弈云林心想,若是不想忘掉那些记忆,会一直在河流里沉浮吗?无穷无尽,一直往下沉没。
可是当秦从术坚定地望着他打暗号时,他封闭的心又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为了一个悬赏,她能豁出性命,做到这种地步?
弈云林没有在脑补一些旖旎的想法,他只觉得秦从术也另有目的。但是无论如何,她奋不顾身地救他,这是事实。难道每当别人做出不小的牺牲来救他时,他都要揣摩别人是否别有用心?若真这样想,那他就是一个冷血至极的人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纯粹的。若是一件珍品,过度在意它那微不足道的瑕疵,那这件珍品也就失去了珍藏的价值。
他忽然又生出一股无畏的勇气来,他下定决心要帮秦从术这个忙。不,不止是秦从术,还有卿玦。她也曾三番五次救他,虽然看起来是举手之劳,但于他是救命之恩。
弈云林决心不做知恩不报之徒,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辜负每一份好意,那是人行走在世间必不可少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