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云林……死了。”
步子钦惨白着脸,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是啊,我一不小心连射了五支铁箭,亲眼看着那箭头射进他胸口,我的人守了他几个时辰,也没看见他从水里出来。”棠溪然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他是如何布下杀局,如何猎杀的弈云林,神采飞扬。
“喂,不要装了,”棠溪然嗤笑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卿玦对他不一般。你对他也心存芥蒂吧,如今他死了,你该高兴才对。”
“……你在说什么?”
“卿玦随身带着一幅画,我偷偷看过,弈云林和那画中的男子长得有七成像。你肯定知道的,对吧?”
步子钦咬了咬下唇,只是把失而复得的长匣往背上背好。
是啊,他知道的,弈云林同死去的阿彻长得很像。【糊糊会在章末解释>^
“对了,义父传讯说他知道卿玦是殿下的人,大家是同僚,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步子钦望着棠溪然翩翩然离去的背影,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缓不过神来。
紫金锁成功,弈云林死亡,卿玦和仇人做同僚?
那阿彻呢?
……
阿彻原名叫做林彻,但这也不是他的真名,步子钦隐隐约约看见过,林彻把自己的名字写作“灵澈”。这会令人联想到《少年枪仙百战折兰台》中的那个灵澈,但事实上,林彻身手一般。他身体也不太好,隔三差五就要看病吃药。
步子钦被卿玦捡回来的时候,林彻就已经在卿玦身边,据说他们青梅竹马,卿玦六岁就与他相识,后来卿玦家道中落,他也陪着卿玦逃去了南泠生活。
他人是个病秧子,性格却十分欢脱,步子钦经常看见他做出许多诡异的举动,比如和庭院里的一块青苔说话,让卿玦帮他把冰打成碎屑“下雪”,与河边钓鱼的老太争论钓大鱼靠的是运气还是手艺——没错,林彻当着老太的面用小树枝钓上来一条大鱼,把人气得收竿回家,而他拖着几十斤的鱼耀武扬威地回来。
当晚他瞒着卿玦偷偷拉着步子钦喝酒,醉眼朦胧时问步子钦:“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小疯子?”
“……没有。”
“卿玦她以前就是这样的。自从出了事,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林彻抱着双膝靠在步子钦身上,“我好想回到从前,我想和她一起捉鱼打雪仗,我想……我想见我母亲。”
没过多久,林彻就跑了,卿玦连夜赶去天辉,步子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卿玦回来时满身的血污和尘土,她向来是那么爱干净的人。卿玦没有把林彻带回来,她只说他死了。
“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她问道。
“我明明已经那么谨小慎微地活着了……”卿玦抖着手抓挠自己的脸,“为什么连他也要从我身边夺走?难道在这世上,我就连呼吸也是错吗?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我什么都不想要的,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抢什么东西……”
她哽咽着没继续说话,只是一味地抓挠,在脸上留下了数道惊心的伤痕,血与泪混杂在一起,大颗大颗地从她脸庞上往下坠。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卿玦。那么悲伤,满脸都是屈服的模样,灰色的眼睛里却藏着一只蛰伏的野兽,仿佛随时都会暴动。
那一夜卿玦立在庭院中一动不动,第二天,她就吩咐步子钦和她一起搬离了小院。步子钦偶尔会回这个林彻曾经生活过的小院查看,院里长满了杂草,没有人打理,卿玦既不卖出去,也不派人打理,自己也不回去看哪怕一眼。
庭院里生长的何止是杂草,更是卿玦心底滔天的恨意。
她是不会放过紫金锁的。
步子钦这么想着,卿玦背负着那张猩红的长弓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眼底是深寒的冰。
“我们走吧,”卿玦颇为愉悦地说道,“紫金锁终于从他的兔子窝里冒头了。”
“棠溪然告知了他和紫金锁的会见地点。虽然我觉得那老东西不会在那里,可是弈云林一死,我又砍了他左膀右臂,棠溪然是他失而复得的有力棋子……他赢得了殿下的重视,我又是他的同僚,真好啊,再谨慎也该冒个头了。”
步子钦其实想问,若是之前就让紫金锁杀掉弈云林岂不更好?
“紫金锁任务完成得太快,殿下会觉得他十分有用,我可不能放任他爬高。阻扰他、断他助力;放任他,安插奸细。太过于忠心的手下替换成棠溪然,殷鹭飖做他的对照,最后让紫金锁顶着威压完成任务,信赖棠溪然。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过嘛……弈云林,没死。”
二人策马赶到郊外一处小屋,屋外潜伏的暗哨已经被杀尽了,棠溪然面上浸着血,双刀从一具尸体的心窝里抽出来。小屋院子里,有一队负隅顽抗的人正簇拥着中央一个黑袍的身影。
卿玦略一挥手,更多的人从暗处涌现,拔出刀剑向院中人砍杀而去。
黑袍人趁势飞快地翻墙跑了,马嘶长鸣。
“卿玦,他跑了!”棠溪然喊道。
“主人,我们不去追紫金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