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精走了,可事情却还没处理完。温婉站在石阶最高处,冷眼一扫底下厅内的人。“我说过…从今天起温家关门谢客,各房务必要守好房门,不得放任何人入内。大伯爷是谁放进来的?”厅内众人扭头,只见入口处那短须粗布的年轻汉子颤巍巍的举手,“大姑娘,大伯爷是温家长辈,他非要往里面闯,小人…也拦不住啊…”眼神乱晃,动作夸张,身体往后倾斜,面部表情僵硬——一看便是在撒谎。温婉看向那汉子,语气平静的问:“是拦不住还是不想拦?”那汉子大惊,好似受了天大的冤屈,“大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爹还没死呢,现在就给温家族老那边的人表忠心,是不是太着急了些?”那汉子欲再辩,温婉却抬手阻止,“不必叫屈。我昨日既发了关门谢客的命令,只办事不利这一条,你便没有再在温府待下去的理由。柳姨娘,给他结清这个月的工钱,让他立刻滚蛋。”那汉子叫屈,柳姨娘却叉着腰狠狠啐了一口,“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怪不得前几日温家族老们进门,连茅房在哪个位置都一清二楚!感情咱们窝里出了奸细!若换了我柳依依,定将你身上捅出七八十个窟窿,连带着把你老子娘也捅死,全都倒吊着放干了血——”厅内人面面相觑。全部屏声静气。没一个敢抬头的。连带着温婉都眉梢一挑。该死。怎么还抢她台词?她霸道少东家的人设…竟然被人抢了?原主记忆里的柳姨娘是个性格泼辣的女人,可是温婉也没想到…柳姨娘能这么火辣。尤其是那蛮腰、翘臀、长腿,她就是跳十年帕梅拉也练不出这么凹凸有致又有力量感的身材。“不必。”温婉一句话,所有人都望过来。“今日厅内所有人,一个不留。”底下人全部震在当场,一片呜呼哀哉求饶,却被那女子冷声打断。“我温家不留主子受辱却无动于衷的奴才。”处置完了陈四,温婉将祖父祖母牌位收回,又让陈妈安置好过后送回祠堂。不过耗子精能拿到这牌位,温家族老定然出力不少。这群超雄老登们,怕是指望着没头没脑的耗子精打头阵呢。温婉没工夫对付这群老登,她急着回去看她那一堆法律文书。上一世,她有着最寻常的人生轨迹,高考、985大学、毕业工作,在某房产公司做管培生,三十岁之前突破年薪百万。然后就是一场公司体检,查出胃癌二期。紧接着被公司辞退。打官司,要赔偿金。未婚夫留下一句“我配不上你”后果断跑路。爸爸妈妈难以接受现实,带着她辗转各大城市的三甲医院,企图证明那一份“胃癌二期”的体检报告是医生误诊。随后便是长达五年时间的抗癌。期间手术、化疗、吃药、掉发,她从一百多斤骤降至七八十斤,最后瘦得像是一具骷髅架子。生命如流沙,从她手指间里簌簌簌的往外流。最后癌细胞卷土重来,吞噬她的生命。她倒在除夕前夜。万家灯火的团圆夜。爸爸妈妈妹妹围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打湿她的脸。她想要擦拭他们的眼泪。可惜虚弱得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她想要跟他们说:她走了…多好啊…她再也不用拖累他们。爸爸妈妈不必再围着她打转。妹妹也不必为了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辞掉大城市的高薪工作,甚至跟那个异地的男朋友分手。没有她温婉,他们能活得更好。妈妈,真对不起,她不争气,没挑个好点的时间走。除夕夜这样的团圆日,却成了她的忌日。以后他们再也过不了除夕了——妈妈…爸爸…妹妹…在世界的另一头…我们会再相见的。随后,便是黑夜。一觉醒来,她变成了大陈播州平县的温婉。一个酿酒作坊的女儿。一杯碧芳酒,一个酒坊,五个酒肆,养活温家数百个伙计。温维明年约五十,膝下单薄,从他有一妻两妾却只生了两个姑娘来看,温老爹可能在不可描述方面有不可描述的问题。而半年前,温老爹得了一场严重的风寒,如今已经病入膏肓。这要账的、催债的、探病的纷纷上门,还有一群虎视眈眈想要吞并她家产的族人们——温婉是两眼一抹黑。穿越第一天,温府被温家族老们带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柳姨娘吆喝着娘家弟兄,将温家年纪最大的族老打得嗷嗷叫。险些把族老的屎都打出来。这是陈妈的原话。穿越第二天,要账的人拿着武器把温家大门砸出个窟窿。这一回,屠二爷险些把明明没有借条却逼着温家还钱的人打出屎。这也是陈妈的原话。总之,但凡有人上门,就有人被打出屎。这是陈妈的屎尿屁定律。穿越第三天,便是今日过继一事。大陈律法文书看了一半,什么“无后者,为户绝”、“兄弟亡者,子承父,兄弟俱亡,则诸子均”、“其未娶妻者,别与聘财”等,温婉还没理清楚这个朝代的继承关系,便被耗子精打断了思路。可恶的耗子精!真想把他脑袋两边仅剩的叼毛给薅走。柳姨娘处理了前厅的事,才快步跟上温婉的步伐。这丫头,从前走路两步便娇喘微微,今日偏走出个雄壮威武大刀阔马。“大姑娘——”温婉驻足,等柳姨娘跟上,“姨娘何事?”柳姨娘话在唇边打转,斟酌片刻方才道来,“今日解散这么多的奴仆…怕是不妥。万一有人怨你心黑手辣,出去后诋毁你的名声——”很好。柳姨娘刚才没有当面质疑她的决断,反而是私下问她。知进退,懂分寸,是个好苗子。“这些人胆子小,又生了异心,留着也是祸端。更何况如今家中艰难,借这个由头让他们离开,也省下一笔遣散费。至于流言…温家已不缺这一遭。”:()万金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