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比死在这好!”她狠狠一句,随后又稳了稳身形,颤抖地勾出个嘴角,眼神也没了方才的慌张恐惧,而是直面起那双斗笠下的狰狞
“杂碎!”她一声嘶哑的叫喊,随后手中已经开始结印
“知道小爷为何被逐出师门匆忙下山吗?”那便没有回应,但显然对面的听得懂她的言语
口中碎碎,手指又灵活地变化了两个印结
“偷师盗法,我与你并无差别都是了孤魂野鬼了!”头顶黑云翻滚,阴风狠戾,那斗笠人也没再观望,手指有些生硬地驱了驱,不仅那尸瘴瞬间高涨了数十倍
那些游魂也彻底没了心智,本就残缺可怖的嘴脸更加扭曲,随便摘出一个给个八尺大汉瞧了都能破胆昏厥,但段沅的眼睛不敢从那斗笠之下挪偏半寸,她眉头成川,口中掷地有声
那斗笠人岂会没些动作,那乌黑的指甲泛起与其眼瞳相同的灰绿光泽,他先行俯身冲向段沅,十几受那尸瘴牵连颇深的游魂也动了身形,段沅紧闭双目,可感受到了阵阵凶狠的杀气直刺皮肉,她不敢松懈半分,依旧变换手诀变换,口诀不停,就在那一只硕大枯槁的手与其命门尽在咫尺时,段沅脚下竟金光骤起,那只手也不知是那金光烫热至极还是其中有利刃千刀,斗笠人竟然如同遭到重击弹出半丈,而那些全无神志向前冲的游魂则在触及金光之时倒是恢复了些神智
可为时已晚被那金光胶住了脚下,散做齑粉,段沅似乎也收到了些力量的冲击脚下颠簸,好在最终站稳,她睁开双眼,瞳仁之中映出脚下的金光符箓
斗笠人身上的尸瘴更涨,整个人如同裹于黑纱之中,他张开那干瘪的紫黑嘴唇一声哑吼,随后口中涌出滚滚尸瘴,二人身环一明一暗皆是直冲云霄,段沅咬牙,稳住身形,其实她此时体内翻涌,骨中发疼
“天上日月三奇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诸神见吾低头拜,恶煞逢吾走不停……”
随着又一长串口诀而出,那快要压上顶檐的黑云竟然被那金光生生吞下去,随后晴朗之上游过几条金光雷电,穿云破天,可也让那尸瘴得了便宜,它们也嚣张而上追逐起那些如同游龙的雷电,斗笠人再次扑向裹于金光之中的段沅,段沅剑诀向前,直指那斗笠人的一眼吼道
“九动天雷降临来,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
顷刻间雷声轰鸣,天光大亮,三道天雷齐齐而下直扑那斗笠人,打上了斗笠人的脊背将其弹上半空,段沅的剑指依旧紧跟,就在这时原本的金光之中竟也冒出了一丝黑烟,随后愈发浓重,段沅也从未遇过此状,她彻底乱了阵脚,就在这分神的片刻又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并未再打在那已经被天雷捆绑于半空的斗笠人,而是径直逼下,狠狠地劈向了段沅
段沅赶忙结印念诀想给自己来个护身,可这天雷乃是神明法术所降,其速迅驰,这会就将她一劈道地,段沅感到眼前发黑,浑身痛麻,却依旧挣扎起身,她只觉头重如铅,天旋地转,仰天的双眼瞧见高空上,雷电之中那天雷缠身还未落下的斗笠人在刺眼的光亮之中身形晦暗模糊,可就在模糊之中又散出了一丝幽绿
雷法无论于哪门哪派都非寻常的术法,而这天雷九动更是高阶法术之中响亮的一部,段沅虽不用同大部分弟子那样住着将星观三五人同间的寮房,可轮值的洒扫免不了,她也不知为何从四月起葛元白那天一斋归了她与另两个弟子轮值,她气不打一处来
葛元白在弟子们中是出了名的“睡房成患,书阁成灾”一个穿衣整齐却其余一塌糊涂的老道!也正是因为这个契机,她无意中瞧见了那如同烽火焦土一般狼藉的书案之中那卷本该锁于高阁的高阶雷部法术,一天两日的假装不屑,到了第三日便一目十行,头天就瞧了五页多,三五天没合眼地独自琢磨
时过半年,她已在罗浮山旁一给弟子长老们练手的无名山上有了点新德,可不知怎的那日午后代观主葛元白、高功师黄元佳和陈元义都携着亲近弟子来了山顶亲授,刚至山脚就已察觉山上波动极大,云卷风涌,雷电藏云,一行人赶忙上山,撞了段沅个正着……
不够修为之人纵使瞧了那高阶的密要,可真正上了手可不是件容易事,段沅抱着“死要自主”的念想用了这九动天雷术法,自己还能喘气知疼连她自己都意外不已,本以为那斗笠人身中的幽绿是自己雷劈眼花的错觉,可那幽绿随金光涨衰越发清晰,她定睛一瞧竟然清醒了头脑,浑身绞肉敲骨的疼痛也被淡化了几分,踉跄起了半身,用手臂颤抖撑着身形双目瞪大,满面的难以置信
那幽绿乃是斗笠人身内的胸腔骨发出,根根分明,靠心口的胸腔骨幽绿清晰,纵使他处的衣裳皮肉都残破不堪,那靠近左胸腔骨处从里到外却只是破了衣物这等无关紧要的东西,枯木紫黑的干瘪皮肉从里到外都没个损伤!
“怎……怎可能!他……不化骨!”
段沅虽说依旧站立艰难,但她不敢耽误咬牙起身,手中掐诀,启唇发颤着口诀,随后大喊一声“疾”大风骤起,脚下迈开随风霎时没了身影,借这巽诀的风逃到了城隍庙后二里地外的城隍庙旧址后门,她虚弱再度倒地,原本就已遍体鳞伤的身上又多了几道擦伤
段沅一副苟延残喘地在地上趴了一阵才再颤颤巍巍爬到了这旧庙的门旁倚门坐下,头脑体内皆是胀痛,连喘气的起伏也愈发缓慢,闭眼缓和了好一阵,露出个惨淡的笑
“自损八百,却保下了性命,没用明日千人瞧,万人议地暴尸街头,赚了!”
她心中叹道,眼角渗出几颗混着血污的温热,她又想起那幽绿的胸腔骨和那副没有活气、紫黑枯槁的狰狞面孔又本能地一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