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力斩杀了蜈蚣妖将之后,他没有半丝停留,反而再次盯上了正在朝远处逃窜的干瘦丑陋老者颜吴忠。
双目赤红,仿佛泣血,几个纵跃,地面仿佛铁牛犁庭,大片的沙尘碎石翻涌,跳到了颜吴忠身前。
颜吴忠心胆俱裂,吓得扑咚一下跪倒在地,口中哀求哭喊:“尉迟,尉迟!你我二人四十年交情呐,我今夜也不曾想害你,我只是不想死,不想死啊!!”
“尉迟,我颜吴忠为宁西军四十年效命,今夜我只是想为兄弟们找一个出路。我们老了,尉迟,我们老了啊!!”
不知是因为颜吴忠的话,还是尉迟全力激荡之下,身体渐渐迈入到了衰竭的地步。
他的双目微微闭上,一动不动。
……
轰隆!
正应对蛇将连绵刀光的哥舒,蓦然暴喝,一个虚招在蛇将身前划过。
蛇将在蜈蚣妖将被尉迟斩杀之后,心中已经惊骇得难以形容,心神动摇间,登时被哥舒抓住了空荡,胸前被哥舒一脚踢飞了出去。
咔嚓的骨裂之声响起。
四脚蛇将口吐鲜血,倒在了杂乱不堪的地上,没有半丝犹豫,猛然间身体化出了妖魔真身,飞快地朝着远处逃遁而去。
一个哥舒他应付起来都极为艰难,更不用说另外一个神魔非人一般的尉迟。
哪怕他化出妖魔真身,面对这等人间武道绝顶的武者,也绝非他可以轻易应对,除非是迈入大妖之境。
然而,就是大妖。
昔年一条盘龙棍打下大周江山的周太祖姜重,以人间武艺也曾斩杀过不少。
这等武夫,对付起来若无神通,法术,哪怕肉身胜过对方,可意志、技巧、搏杀经验,依旧飞妖兵妖将能及。
哥舒见那蛇将飞遁而逃,也不追赶,这等妖魔他一刀在手,能够对付,可对方若要逃离,他却难以跟上。
侧身朝另外一处望去,身形一跃,已到了尉迟身身前。
此刻,宁西军与一众妖蛮妖兵厮杀正烈,但哥舒也未曾理会,反而站在尉迟身侧,一双虎目死死地盯着跪伏在地的颜吴忠。
这是他最为依仗的军中司马,谋士,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人为妖魔蛊惑,闹出营啸,引群妖入城。
颜吴忠见哥舒飞掠而来,伸手指着尉迟,脸上又是惊恐又是痛苦道:“哥舒,你快拦着尉迟,快拦着他,他要死了,他爆发气血,他要死了……”
刺啦一声,颜吴忠撕开了身上的衣襟,干瘦嶙峋的身体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疤。
哪怕是一个军中司马,哪怕昔年不过是一介书生,可在这宁西城活下来,也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
说着,颜吴忠老泪横流,抬头四顾,“我不想死,我也不愿我的兄弟死,我们要长生,要青春,人间富贵我们的未曾享受过分毫!”
今夜他的算计其实并不复杂,简单直接,可自诩绝对有效。
然而,他还是没有想到,那化作尉迟的韩海妖国五太子依旧失手了。
以他的推算,那五太子其实都不用真的杀了哥舒,只要与哥舒纠缠久一会儿,或者能多引起宁西军的混乱,然后压制住哥舒的威信,那么今夜的事就成了。
宁西军的老卒他再是了解不过,这些人个个都是有一腔热血之辈,数十年来,这热血依旧未冷。
可这是以一个整体看待,若是放在个人身上,又有几个人真的如哥舒、尉迟一般完全为了大仁大义,天下苍生。
颜吴忠在这宁西军之中资历不下于尉迟,他少年时也曾激荡风云,也曾想过金榜题名,入大周翰林院。
然而天有不测,莫名卷入到了一些是非之中,被发配流离到了宁西边城。
三四十年来,他辅助哥舒,为宁西军出谋划策,操持后勤,与上官协调,引入商旅,一桩桩一件件,功劳极大,然而人到迟暮,终究是畏惧死亡。
每一日看着自己身体衰弱,以往坚守了数十年的理念、情谊,皆可抛却。
况且,他也未曾真的只是为了自家,他是真心为了众多宁西军选了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