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合一抽,大国师颓然跪地。
连翘手还在抖,看着剑上的血,一时间说不出来话来。
她回头,只见陆无咎神色淡漠,仿佛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神力快速流逝,大国师自知已经无力回天,握紧手中的净瓶,勉力道?:“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报应,我只有一个遗愿,将你母亲的魂魄收好,也许有一日有其他的机缘她会重新回来。”
陆无咎沉默,一言不发。
大国师咳嗽几?声:“你没?有你母亲的记忆,也许不知道?,她是个很好的人。她从小被养在飞阁上,每每我过去,只要?听到我的脚步声,离很远她就会跑出来抱住我。她也格外心软,养了很多兔子,又觉得兔子被圈养很不开心,明明自己舍不得,还是把养的兔子都放了。至于对那些从未见过的兄弟姐妹,更是十分关怀,总是缠着我问他们是什?么模样。”
“她还很怕疼,养在飞阁的十八年,我几?乎没?让她受过伤。她前半辈子最痛的时候,也不过是比试是被划了一道?口子,可后来,她宁愿为一群不相干的人,以身投炉,燃尽神魂,痛苦到魂魄被烧成碎片。所以,她看似冷淡,实则比任何都心软,甚至包括对你。”
“她怀你的时候十分艰辛,每每我过去,她总是冷淡至极,看也不肯看你一眼?。但偶尔有几?次,我也撞到无人时,她伸手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目光忧虑。她是在乎过你的,只是怕生出一个怪物。”
“你幼时也的确冰雪可爱,小小的一团,眉眼?像极了你母亲。我给你读她从前读的书,给你学她从前学的画,你做得很好,也很像她,每每看到你捧卷的姿势,尤其是你快步朝我走来,我便?会想起你母亲,愈发想叫她回来,也愈发不忍对你动?手。后来,我干脆眼?不见为净,将你送去了无相宗,渐渐淡了,也渐渐能对你出手。”
“我说这些不是辩解什?么,也不是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的确一步步置你于死地,魂飞魄散也不足惜,我只是要?你知道?,你母亲没?什?么过错。把她的残魂留下来好好奉养,算我求你——”
陆无咎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事?到如今,你还觉得她会回来?就算我愿意,你凭什?么会以为她肯?”
大国师目光怔忡。
陆无咎说得更明白?些:“你还以为净瓶是被我击落的?是我故意设计你让你分身乏术?不,是她自己不肯,她不愿被你所困,哪怕是死,哪怕只剩一缕残魂。”
大国师骤然抬头:“你是说——”
他看向手中的净瓶,只见里面雾气冲撞,瓶身微微晃着,虽然微弱,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动?。
原来她是故意坠落的。
还挑准了时机。
大国师随即苦笑。
“阿骊,这千年来,我日日将你的残魂带在身边,日日同?你说话,你从没?有过任何反应,我以为你毫无灵识,原来你只是心狠,心狠到看我为你上穷碧落,下入黄泉,也不肯给我一点?回应……”
“偏偏在这个时候,给了我致命一击,阿骊,你果真?了解我,对我也是真?的绝情,千年前你没?能杀成我,这次,蛰伏千年,总算可以如愿了。”
“也罢,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你既然不愿同?我永生,同?死也是好的,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大国师猛然呕出一口血,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净瓶摔出去,刹那粉碎。
一缕银白?的雾气逸出,紧接着幻化?成一个女子的轮廓,侧脸迎向远方,目光坚毅,越升越远,随风翩然而去。
大国师匍匐着伸手想要?挽留,然而伸出的指尖竭尽全力最终也没?有触碰到她一片衣角。
淡淡的魂雾随风吹散,轻柔地拂过陆无咎面庞,仿佛母亲的手,温暖又眷恋地将他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