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舟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林勋无非是要痛骂她一顿,接着再刀子嘴豆腐心地叮嘱她小心行事,可事实远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你别说话,听我说!死毒蛇抓的探子被撬了嘴,吐露的消息被主脑抓取,它自动查询了你以往的资料进行匹配,确认了你的身份,死毒蛇没拦住,主脑已经停了你的所有职权。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江澜那狗东西居然是个omega,是o也就算了,他在性别陈述报告里写的担保人还他爹的是你,现在他被停职待押了!
你抓紧时间整理一切能证明你和这狗比有关系的东西,包括你们有什么互关账号、一起去过什么公共场合、或者共同付款的礼物之类的,整理好发给我,我帮你们销毁,速度快点。
我和死毒蛇只能尽力保他,你在联邦自求多福吧,就这样!”
他像连珠炮一般,大着嗓门噼里啪啦从头吼到尾,语速极快,也没管对面的人有没有听清,说完便撂了通讯,徒留一连串无响应的“嘟嘟”声。
整个通话过程十分短暂,约莫只有一两分钟,可蔚舟却觉得十分漫长。
她感觉自己正在被一记双刃闸刀劈砍,一半被钝面慢慢割着,心里的大石压得她喘不上气;另一半又被利面瞬间削断,只好趁着血管还未反应过来,立即爬起来梳理时间线,
她和江澜只有一个私人频道的通讯账号是好友,但一起去过的公共场所可不少。
好在这类场所的电子眼记录只会保留六个月,并且她十二月就离开了帝国。
八月初,她带着花去了江澜家里;之后没几天又去了她家,且过了夜;
九月一起去了美术馆;
十一月逛了超市,又买了景园的房子;
十二月初在景园过夜;
……
对了,还有星网上那则不实的aa恋报道。
蔚舟按照时间顺序,详细列举了自己和江澜出行的时间、地点,以及途中遇见了什么人。
可即便详尽至此,几个月的交往归结起来,居然连一页纸都写不满。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心酸,还是该庆幸。
他们约定的旅游计划还没提上日程,可也正是如此,才少了许多能证明两人存在超出同事关系的证据。
蔚舟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连江澜给她的账号备注是小螃蟹也一并注明,手指点了好几下,才按对了发送键。
她和林勋认识这么多年,默契还是有的,她直接黑进了他的邮箱,将这页薄薄的纸张当做垃圾邮件丢了进去。
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几个活泼的年轻侍者光着脚在院子里踩水,女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不断传进房内。
可蔚舟渐渐听不清了,她忍着耳边嗡鸣,将智脑缓缓放回桌面。仅是这么一个动作,便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往桌边靠时,不小心带翻了杯子,小半杯冷饮尽数浇在她胸口。
这是昨天她拿来招待赛琳娜的,居然一直忘了收拾。杯子材质特殊,直到现在还残留几颗半融不融的冰块。
甜橙被空气侵蚀,味道变得苦涩,伴随着未退的冷气穿过布料,贴在跳动的心脏上,浇熄了一切情绪。
她想缕清思绪,尽快做好下一步计划,可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
“江澜怎么办呢?”
这两个字眼生了根,发了刺,将她紧紧缠住。
雨后的太阳余晖不减,透过窗子,在地板上留下一个网格状的影子,里面的游鱼窗花糊作一团。
蔚舟盯着它出神,看得久了,自己也仿佛成了那条鱼。不小心被渔民抓住,用刀背反方向生剐鱼鳞,伤不致命,却叫她失去遨游的盔甲,每行一步都是遍体鳞伤,最终溺毙于赖以生存的水域。
不多时,门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可惜房间内唯一的活人没什么反应。
敲门声持续一阵,又突然停了,下一刻,门板“砰”的一声,整个被踹倒在地。
房间自带的主脑发出红光,提醒主人有外人闯入。
“舟舟——”
杜漳一眼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蔚舟,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她身边,蹲在她面前,眼中满是担忧:
“舟舟?”
他从未见过妹妹这副模样,表情空白,眼神空洞,仿佛被什么坏东西勾走了灵魂,徒留一具死寂的躯壳。
——大概是已经知道消息了。
杜漳环顾四周没找见纸巾,直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擦拭她衣服上的橙汁,语气刻意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