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勇被狠狠噎了一下，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发作，反而赶紧笑了两声，“哈哈，您不记得也正常，确实有好一段时间没联系您了。”
“哦？”黎垣的睫毛垂着，半阖着眼，薄唇向上勾着，一句话说得懒洋洋，“有好一段时间没联系，一联系就让我给你办事儿？”
张开勇自觉失言，连忙补救，“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寻思着咱一家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嘛，又不知道黎总您什么时候有空，这才打给小意问问，看能不能约个合适的时间，一家人聚聚？”
张抒意手机的通话音量不低，即便是没有开扩音他也能隐约听到对面人说话的语气。
不用看他也能想象出张开勇在电话那头是如何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
他忍不住轻笑了声，人声短促，气音偏多，含着明显的轻蔑意味。
这会儿张开勇的话正好说完，黎垣也没有接话，张抒意这声儿正正好好传进张开勇的耳朵里。
愤怒一瞬间席卷全身，他连名带姓喊了一声“张抒意”，音调不低，明显带着情绪。
可还没等到张抒意开腔，他态度又立即软了下来。
“小意？爸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没？得空带上黎垣回来吃个饭，爸都好久没见着你了，你妈也总念叨你。”张开勇唯恐自己给的时间不够具体，又立即说，“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明天吧？”
“……”前一秒还在发脾气后一秒就变脸，张抒意都有点佩服他了，一个人居然能割裂成这样……
张抒意从黎垣手里把自己手机拿回来，贴上耳朵，“果然干大事者不拘小节，张老板熟络得跟失忆了似的。”
话都挑明到这个份儿上了，张开勇却跟根本没听见一样，怪嗔道，“瞎喊什么呢，听话，明天早点过来哈，我让人来接你们。”
张抒意一阵烦躁，“张开勇，这么装你累不累？”
张开勇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这样吧，你给爸发个定位，爸现在就让人过来接你们，干脆回家住一晚怎么样？”
张抒意一股无名火直窜到脑门，“张开勇，你们的好儿子现在不是已经回家了吗？你们一家和和美美就行了，你现在做这一出是想给谁看？”
“小……”张开勇才冒出一个字就被截了。
“张开勇，你真的好好笑，二选一的时候选亲骨肉，开始走下坡路了就又腆着脸回头找自己撇在一边的养子。”张抒意胸口起伏，语速也开始不受控制，“还想让别人像你一样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怎么？合着啥好事都得落到你头上？”
张抒意用这样暴力的方式撕开和谐的表象，张开勇也没办法继续厚着脸皮装傻。
他沉默了好半天，才叹息一下，也不再自称“爸”了，“小意，我和你妈到底养了你这么些年，你也不必把话说得这么绝吧……”
“我发在网上的账单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吧？”张抒意算了算《恋爱升温》还剩余的期数，大概得出一个收官时间，“三个月，三个月之内我会把那些钱一分不少打进你们的账户，没什么别的事我挂了。”
“小意，话别说这么绝，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断联这么久我怎么突然就被划入‘一家人’的范围了？怎么？你们的亲生儿子又不香了？”张抒意笑了一下，“该不会选了亲生儿子后又觉得还是养子好吧？”
“小意，你听爸说……”张开勇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忙音。
“嘟…嘟…嘟…嘟…”
他站在落地窗前，一句话也不说，目光静静地落在不远处的花园里，背影在落日下显出几分孤寂。
张舒与在他身后站着，暗暗咬了咬牙。
他走上前，撒娇般抱住了张开勇的胳膊，“爸，张抒意怎么说呀？什么时候回来？”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张氏已如黄昏落日，再没有外力介入怕是要完。
要是换了以前，张舒与光听见张抒意的名字都要炸毛。
现在只能忍着不爽，让他带着黎垣回来。
张开勇摇头，落寞地道，“他不回来了。”
张舒与心头一松，面儿上却故作不爽，“他怎么这样？您都亲自给他打电话了还不愿意回来，真当我们家欠他的？”
张开勇看着一张脸皱成一团的张舒与，心头浮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无奈感。
其实张抒意说对了，这个亲生儿子和他们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两口子本以为张舒与离家多年，好不容易回到父母身边，应当会珍惜眼下的生活，珍惜与父母相处的时间。
但显然不是的。
自打张开勇把张舒与放进公司里实习，这个孩子就表现出出乎意料的勤奋……
按理说他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但张舒与的勤奋有些奇怪。
例如，他在家里会看资料到深夜，不懂的地方也会主动来问张开勇，可第二天到了单位又错误频出，像是前一天的学习根本什么也没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