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她这么忙,轻笑一声,小不点哪来那么多烦恼。
他没忍住,薅了一把宝珠毛茸茸的头顶。
宝珠被偷袭,像小兔子似的,动作极快地用小短手护住头顶,鼓着脸警惕地望向方永真。
夕阳给两人染上一层金色,两条长长的影子往池塘走去。
水面上稀疏地飘着一层水草,有浮萍、鸭舌草、水白菜,都是专门养殖给猪吃的。
漂浮的长竹竿横七竖八将水面分隔成大大小小的十几块,每块属于一户人家。
等到夏天水草疯长,竹竿被厚实的水草遮得看不见,有经验的老手才知道哪块水域是自家的。
宝珠和方永真站在池塘边,开始动手捞猪草。
宝珠是个懂得谦让的人:“喏,你先,我等一下再用这个。”
“嗯。”方永真没跟她客气。
他没打算让宝珠动手。一会儿顺手给她捞半筐就行,多了她又提不动。
等他走到林家的地盘,宝珠才知道他要给自己捞。
她跟着一溜小跑过来:“我自己能行的呀。”
方永真在前面捞猪草,宝珠想了想,便扶着竹竿剩下的位置,和他一起使力。
竹竿是倾斜的,绑着网的那头低低掠过水面,另一头便高高翘起,宝珠抬手拽着竹竿,活像一只挂在竹竿上的小动物,被推拉着晃啊晃。
可惜方永真后脑勺没长眼睛,看不见这滑稽的一幕。
两人正忙活,池塘边又来了个十一二岁的姑娘——宝珠家对门的范水芹也来捞猪草了。
林家和范家两户,那可是全生产队公认的仇家。
宝珠偏过头,不和她打招呼,拖着筐子径直要离开。
范水芹凉凉开口:“啧啧,干这点活还要别人家巴巴地帮忙,就说家里没男人不行吧。”
宝珠突然浑身是劲,拽起筐子扬起头噔噔走,像只骄傲的小鹅似的。
方永真见宝珠气鼓鼓的,反而觉得好笑。
宝珠头也不回地大声道:“你家男人多,还不是轮到你干活,哼!”
范水芹顿时脸色难看,心中升起对爷奶爹娘的怨恨。
宝珠安慰大侄儿:“她是讨厌我,不是讨厌你,别生气噢。”
方永真心想,明明还只是个把姥姥和妈妈挂在嘴上的小孩,倒知道安慰他,也不知该说她幼稚还是懂事。
范水芹在旁边接话:“你说不讨厌就不讨厌?我就是看不惯他怎么了?”
说到林家和范家,的确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深仇大恨,早在林秀凤父亲那一代就结下梁子。
那时候天旱,范家的田在水沟上游,经常把水沟堵住浇湿自家田,不给别人用。
别人一掘开他就偷偷堵上。
虽然林家的田不在那片,但林阿公为人正直,看不惯这种事。
年轻气盛的林阿公直接上范家把当时还在壮年的范老头胖揍一顿,拽着他让他亲手挖沟放水。范家再也不敢干小人行径了。
全村叫好,就此结仇。
到了林秀凤这一代,林姥姥生了独女林继萍,而范家在五女之后终于迎来两男,腰杆挺直。
范家自认为大胜,一雪前耻,有事没事就挖苦林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