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望着梳妆台前的自己觉得无比陌生,明明她的脸庞还是年轻美丽,可是恍然之间,她便再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从前,他们也唤她“殿下”,却没人像现在这般怕她。
“今日的妆……”
“殿下,可是不喜欢?”遣兰问道。
弄玉摇摇头,道:“无事。”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道:“本宫是否变了许多啊?”
遣兰道:“殿下怎么这么问?可是有人和殿下说了什么?”
弄玉道:“也许是本宫想多了。”
她顿了顿,看向遣兰,道:“你怕本宫么?”
遣兰微愣,道:“怎会?奴婢自小侍奉殿下,殿下待奴婢是再好不过的了。”
弄玉回过头来,仔细望着她,眼底如冰雪初融,道:“你看,连你都不肯同本宫说实话了。”
她自嘲地笑笑,自语道:“可是啊,本宫不得不走这条路啊。”
她母亲虽是皇后,却性子懦弱,不得恩宠,幼弟又年纪太小,担不得什么,便事事都靠着她。
可她不过是个无宠的公主,她能靠谁去呢?
左不过,是靠着他……
她敛了笑意,道:“走罢,该去向母后请安了。”
遣兰觉得她今日格外不同些,想着若是伯英姑姑还在,定能与殿下纾解一二的。只可惜,当初活下来的人是她。
“殿下,您是不是……后悔了?”
弄玉没说话,只是眼底划过一抹凉意,便走了出去。
*
此时刚入秋不久,承明殿中还未生地龙,晨起殿中不见阳光,便又格外阴冷几分。
弄玉握紧了手中的铜炉,手指一圈圈地捻着铜炉的边缘,道:“母后不必劝我了,若是母后闻不惯这血腥味,我便想法子让母后去城外的皇城寺住着,也算清净。”
“安平……”太后叹了口气,她不惯称呼弄玉的小字,反而称呼她的封号多些。
弄玉道:“从前谢氏是怎么对我们的,您都忘了?陈持盈更是罪该万死……”
“可她到底是陛下的姐姐。”太后道:“你这么做,只怕会让陛下失了人心!”
弄玉冷笑一声,道:“从前赐死肃王和忠王的时候,母后可未曾说过这种话。他们难道不是陛下的骨肉至亲?”
太后道:“他们是男子,持盈是姑娘家,到底不同的。”
“是因为陈持盈是女子,还是因为旁的原因?”
太后被她的诘问迫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安平,伯英再如何也只是个奴婢,持盈可是你亲妹妹!”
弄玉望着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比荒唐的话,眼底竟浮现出一抹笑来。
太后被她的笑容刺痛,心底也惴惴不安起来。
“得了,我也乏了,先回宫去了,母后早些歇着吧。”
突然,弄玉开口道。
她实在看不得太后那副模样,可又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人们都那么健忘?他们可以心安理得的原谅陈持盈,却只有她记得那些死去的人的眼睛。
她款款站起身来,道:“算算时辰,陈持盈也该上路了,我去送送她。”
太后一急,伸手攥住了她的手,道:“安平……”
弄玉回头看着她,她还是头一次握她的手。
太后的手指温热,原来母亲的手是这样的。
可从前,这双手却从未给过她片刻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