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伊松口了,他站起身,脱了外袍走进洗浴室,自顾自地说:“今晚我睡这。”
在他洗澡的时候,娜娜打了个哈欠,正要钻进被窝里,突然一阵轻巧却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娜娜猛地惊醒,望向雾气蒸腾的浴室,摸不清门口的是谁。会是发现隔壁没人来问情况的萨曼莎吗?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连拖鞋都没穿,悄悄地藏在门后,轻声问:“是谁?”
“我,贝蒂莎。”门外的声音闷闷传来。
“哦,”娜娜呆了呆,“贝蒂,这么晚了,你……”
“你先开门。”
娜娜打开房门,贝蒂莎穿着浅色睡袍,素缎睡帽把她的头发罩得严实,她一脸警惕地朝空无一人的长廊上望了望,然后反手就把娜娜推进屋里,自己也走了进来。
“别用这种表情看我,好像你屋里藏了什么人似的。”她一边小心地关门,一边瞥了眼娜娜的赤脚,“我看你们在餐桌上相处得并不太好,隔壁房间也没有动静——算了,”她顿住,“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娜娜没好气地看着她:“我已经答应给你当挡箭牌,你还要说什么?”
“一句话而已,后天是安排好的集会——你知道,游戏比赛什么的,我已经看到一群人在押注了——那天没人会注意我们,是最合适的私奔时机。”
“……求你,”娜娜揉了揉耳朵,“别提私奔这个词了,就当是一场临时起意的出游……”
“随便怎么样吧,能让我逃离这个地方就好。”贝蒂莎耸耸肩,“好了,晚安,娜娜。”
“一点儿也不好。贝蒂,晚安。”
把贝蒂莎送到门口,浴室门突然咔哒一声打开了,娜娜眼角一跳,果不其然,莱伊洗完澡,旁若无人地裹着一件浴袍出来了。
贝蒂莎的表情瞬间变得比她还糟糕,她惊惶又震惊地看了娜娜一眼,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极快地拉开门,然后大步跨出去,迅速消失在走廊里。
娜娜锁上门,把热腾腾冒着水汽的男孩儿推进被窝里,防止他着凉——她知道那有多难受,慢吞吞说:“你该庆幸看见的是贝蒂,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莱伊苍白的面色被热气蒸出一点血色,高瘦的金发少年抿紧嘴唇,倨傲地开口:“请问这位小姐——我们是在偷情么?”
娜娜扶住额头:“不,当然不是。”
莱伊的祖母绿眼睛灼灼发亮,眼眶微微发红,就这么看着她,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已经接近耳语,然而还是传进她的耳朵里:“那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几个月来,白雪可没饿过。
按理来说她应该吻上去,可今天的马车颠簸得令人反胃,娜娜后仰着避开他的眼神,卷起被子把他全部塞了进去,熄了灯,在黑暗中警告他:“睡觉时间到了!”
他的身体热得不正常,可他却什么都没做,被裹成一团,脾气很好地盯了她一会儿,居然真的像个乖巧听话的好学生似的,抱着他的被子睡到一边去了。他整个人湿漉漉的,像只落水的小动物,看起来有点蔫蔫的,眉心紧锁,沉沉地合上双眼,没了平日的神气。直到这时候娜娜才反应过来,药效起作用了,但他在晚餐的时候仍然装作没事似的和别人交谈——不论在谁面前,他都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
除了在她这儿。
娜娜盖好被子,在静默到可怕的黑暗中等了一会儿,他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想做什么的打算,于是她安心闭上眼,准备在格伦尼斯的庄园里度过一个安静祥和的夜晚。
然而她还是放心得太早了。后半夜的月亮攀上窗台的时候,娜娜忽然感觉有点窒息,她猛地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被紧紧锁住了肩膀。
“莱伊?”娜娜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试图让他放松力气,可他陷入梦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莱伊!”
娜娜剧烈挣扎起来,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大叫着他的名字,然而他不仅没有被吵醒,反而更用力地抱紧了双臂,娜娜被禁锢得差点连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都被挤出来,大脑缺氧导致眼前一片混沌,只剩下本能的反应——狠狠咬住横亘在胸前的手臂。
她咬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狠,直接在他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噩梦缠身的莱伊吃痛松开手,娜娜终于汲取到新鲜空气,拼命急促地大口喘息,不停地咳嗽,咳到泪水都掉下来。她喘了好一会儿才平息,抹掉因为刺激而掉落的眼泪,手脚并用爬起来,掀开被子,对准他的脸重重扇了一巴掌。
“醒醒!”娜娜尖叫着大喊,“那都是梦,快醒过来!”
从贝蒂莎告诉她有人会对莱伊下药的时候,她就想起了尘封在记忆中的一段往事——莱伊被领养人退回孤儿院的原委——他被下了药送到马戏团老板的床上,然后他割下了那个小丑的阴茎。
现在,他再次被暗算,眼下发生的一切和遥远的记忆重合,他又梦见了那个可怜又无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