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丝线像是藤蔓,层层叠叠地缠绕住余弦的小腿,再往上攀爬,编织而成长衣,纯金地流光溢彩。
原本的衣料被这种东西迅速地溶解,又被重组。
佛像活了,它们围绕在余弦身边,比余弦皆高出一倍,微笑着弯下腰,如破土的金笋,又如摇晃的芦苇,一圈圈地纵深环绕,荡出金色的涟漪,目光所及之处,被巨大神像环绕在中间的,是一步步往前走的余弦。
它们却没有触碰余弦。
换句话说,它们没能触碰得到余弦。
金丝衣,着宝石,戴冠冕。
这是人能给神的最好的东西。
余弦的手腕缠上了一圈圈如蛇般往上攀爬的珍珠,然后是珠宝玉石,大红大绿,闪得人心恍惚,却衬得他的眼神更冷。
但顷刻间,珍珠玉石砸在地上,伴着清脆的玉石碎裂之声,滚落或损毁。
一轮黑洞洞的天日悬于高空。
它是灾难的启示,比邪更邪。
以暴制暴。
随着余弦的接近,那尊巨大的佛像微笑的表情呈现出裂缝,它的表情开始扭曲,变得极为痛苦,慈悲或怜悯不复存在,只剩下扭曲的样貌,和悠长痛苦的啸叫。
余弦听不到尖叫,因为系统已经在他耳边尖叫了很久了,很吵。
黑日跟着余弦的脚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坠落。
随着黑日的坠落,黑日之前的佛像从中间一点点融化裂开,血肉翻出,血虫逸散,四散而逃,却又一个个被无形的力量碾爆。空气中扬起血雾,遮天蔽日,连带着整个空间也变得压抑而暗沉。
像是无形之中有千钧重力,一个个地往下压,连带着竖直在地上的神像也一个个被融化,碾压到地上,化为平面。
最终,高耸的神的意向沦为一片平地。
余弦的步伐停住,他背对着众生,站在一片已经不算是废墟的废墟之中。
黑日坠,攀云梯,弑伪神。
神灵已死,人鬼同路。
而平等,就是平等地虚无。
一只血色飞蛾停在余弦肩头,颤了颤翅膀。
余弦回头,欧阳曼云已经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眼眶黑洞洞的,皆是已经爆炸断裂的血虫。
而白书剑站在欧阳曼云的身后,迈过欧阳曼云,朝着余弦走来。
余弦没有动。
白书剑走到余弦身前,为余弦披上了西装外套。
余弦披着白书剑的外套,手指放上白书剑的喉咙。
一瞬间,刺骨的寒意侵入白书剑的全身。
余弦静静地看着白书剑,白书剑却只是笑,稳着颤抖的手指,为余弦仔仔细细地系上外套的扣子。
像他们的上辈子,数不清的前世。
冰冷的神,虔诚而狂热的信徒,被扭曲的信仰和神对于灭世无所谓的态度,彻彻底底的同流合污。
说到底,余弦不在乎人类是死是活。
如果神灵纯善,世上本无战争。
痛苦和攻歼也将不存。
只可惜,神神鬼鬼,都终归于人本身。
人不会用神,神也是邪神。
最终,余弦还是收回了手指。
他笑了,开口:“你们人类真有意思。”
睫毛颤动,睫毛下空洞的瞳仁,像刚刚碾爆佛像扬起的血雾,也像那一轮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