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圣上受不住。”谢折衣眼皮也不抬一下,软话硬说,“臣妾往前也没干过这营生,手底下不知轻重也是有的,还请圣上宽宥则个。”
被这么软绵绵地顶了回来,雍盛从鼻子里不满地哼了一声,倒也不认真计较。相对沉默一阵,他将人拉近,盯紧了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尽量好声好气地道:“朕刚也不是问这个,是问你,今儿为何谈那首琵琶曲?那曲子又为何偏叫《寒山彻》?难道你真不知道寒山是什么地方?”
“妾愚昧。”谢折衣垂首,语气平淡得如一泓秋池,“还望圣上不吝赐教。”
“还需要朕教你么?你煞费苦心唱这一出戏,不就是为了戳太后的肺管子好试探她的反应?”雍盛这下真恼了,撂了她的手,抽过帕子自己拭汗,“但你此举得罪的可不仅仅是太后,方才你也瞧见了,人人噤若寒蝉,闻寒山而色变。朕亦不妨直言,其中最为不安的就是你父亲。个中是非曲直,晦暗艰深,不论皇后什么心思,想干些什么样的大事业,实不宜因此事树敌太多,朕劝你,趁早绝了这念头。”
“念头?”谢折衣唇边终于勾起一丝真实的冷笑,“圣上倒是敞开了说说,我有什么念头?”
雍盛动作一滞,再转身时,面上已殊无笑意,帝王身上那种特有的冷峻与傲岸浮出水面:“你无非想借当年济北王造反谢衡寒山勤王一役来做文章。”
谢折衣笑起来,笑声中也有种阴冷蔓延开:“勤王护驾乃不世奇功,谢衡为何不安?”
雍盛似笑非笑:“因他问心有愧!”
谢折衣眯起狭眸,步步紧逼:“他有愧于谁?”
“他愧对……”
一个“戚”字将欲脱口而出,雍盛猛地察觉到什么,止了话音,抬头细细打量谢折衣神色,若有所思地拣了架上干净的中衣换上,自己系好衣带,再开口时又恢复了平日声气:“此事不祥,沾染不得,朕是与你推心置腹才出言规劝,言尽于此,你听也好,不听也罢。只是提前说好,届时你若一意孤行,触了不该触的逆鳞,莫要做朕的指望,朕也爱莫能助。”
“可笑,我何曾做过你的指望。”谢折衣睃了他一样,帮他穿好外袍,拿起玉带,从腰后为他围上。
因束得紧了些,又惹得雍盛不快,发作道:“这会子怕不是又存了干脆勒死朕的心!”
谢折衣啼笑皆非,只觉得他无理取闹,默默往后移了一个革带扣,淡淡道:“弑君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臣妾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朕瞧你敢得很,想一出是一出,高兴了就贴上来亲亲抱抱,赶也赶不走,不高兴了就躲起来,成日价不见人影。”雍盛憋了许久,一时牵出个话引子,就不管不顾地发泄出来,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愤然的语气中裹挟了几分委屈和失意,也没发觉腰后束带的手猛地顿住,兀自阴阳怪气着,“是,你不曾做过朕的指望,你多能耐啊,一身好本事,赛得龙舟弹得琵琶还会编舞呢,妥妥儿的全才大女主,干什么不能成?朕呢,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提线木偶罢了,当然入不了您的法眼……唔?”
正痛快说着,腰间那双手不知怎地用了个巧劲儿,轻轻一拨就迫得他转过身来。
鼻尖传来幽馥沉檀香,翕张的嘴唇贴上凉凉的皮肤,狠命压实了。
“唔?唔唔唔!唔!”雍盛皱眉,瞪起眼睛——谢折衣竟敢直接捂嘴!
简直大逆不道!
他抬手就要扯开。
但手指刚刚揪住对方袖子,还未使力,谢折衣就低头欺身而来。
放大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雍盛呼吸一窒,下意识闭眼。
良久,什么也没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