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案倒地的动静在哄闹的环境下并不十分惹人注目,但它却是一个信号。
戏台上原本唱戏的优伶被叫停后一直杵在原地,此时竟齐刷刷自宽大的戏袍底下抽出软刀,箭一般冲下了台!速度之快,快到一众忙着打人的殿前司侍卫反应不及。不过错眼功夫,这帮人就绕过混乱的筵席,从后方逼近御案。
此时太后跟前只有谢戎阳一人,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竟丢下太后,提刀去护他的枢相父亲。
雍盛也几乎在信号发出的瞬间,提袍起身,奔向谢折衣。
“快走!”他拉起还在津津有味作壁上观的谢折衣。
“走去哪里?”谢折衣不紧不慢地起身,挑眉询问。
“没看到吗?有人行刺!”雍盛急得跺脚,“刀剑不长眼,不想死就赶紧跑!”
谢折衣笑道:“跑?跑去哪里?君之所在,吾之所往。”
说着猛地一拉,将雍盛拉转过身。
雍盛闻言一怔,被拉得原地转了个圈,后背落入谢折衣怀中,劈风的刀声在耳边呼啸尖鸣,削去他几根鬓发。他惊诧抬眼,与一名花脸武生对了个正着,对方眼里的悍然杀意吓得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瞳孔缩成针尖。
武生偷袭不成,刀锋一转,又从下撩来。谢折衣于是又带他转了个圈,从左臂弯转到右臂弯,同时迅速抬腿踢来,一脚踢在那人手腕。
呛啷一声,是刀坠地的声音。恰落在谢折衣脚边。她又看似随意地脚尖一挑,那刀就听话极了,又平又直地飞了起来,噗嗤一声,插进了武生不及设防的咽喉。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不过发生在几息间。
雍盛眨了眨眼睛,木然看着那具魁梧身躯轰然倒地,再猛地回首,盯向谢折衣。
谢折衣亦盯着他,嘴唇掀动正要随口编个解释,雍盛已果断推开自己,双手拔下尸首脖子上的刀,扭头就往回跑。
“有刺客!!!快护驾!!!”
直到此时,那帮殴打官员的殿前司才做出了像样的反应,忙围拢而来,十万火急之际却被地上横七竖八的伤员绊住了腿脚,急得恨不能拔刀斩人。
那厢,三名刺客同时挺剑刺向太后!
福安与几名内侍悍不畏死地冲过去,拦腰抱住其中两个,余下一个寻缝觅隙,自漏开的中门侵入,直捣黄龙!
太后骇得玉容惨白,扔了狸猫直往后退。
刺客追上,举刀下劈,先斩断其一截裙摆,后斫下其顶上假髻,第三刀则瞄准了她修长脖颈。
沸腾人声中,只听得“噗呲”两声,刀刃没入人的肉身,紧跟着就是高低两起不同声调的闷哼。
太后一双已染风霜的凤目瞪大到极致,颤动的瞳仁中映出一具满是血污的身体,它代她生受了那剐心一刀。
身体的主人抬起头,露出一张青紫的脸。
“左相?!”太后压抑地低呼。
“臣……”范廷守一张口,喉中就涌出大量鲜血,喷溅在太后华丽的衣袍上,直到死,他仍在断断续续地坚持着他遵循的臣道,“请太后……纳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