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你更该明白我的心头之恨!”她忽然间勃然大怒,眼角的皱纹如被诅咒的黑色符文剧烈蠕动,“我生母卑贱,所以自出生起便是一颗棋子,放在戚家,是牵制戚家的棋子。嫁给谢衡,便是拉拢谢氏的棋子。后来他死了,他的儿子也死了,我便成了弃子,娘家遭满门抄斩,夫家更是弃我如敝履!折衣还那样小,我抱着高烧不退的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身体里也流着天家的血!可天家何曾在意过她!他们都欠她的,他们都欠我!”
满腔怒火烧得她面目狰狞,她抓起身后斜倚在香案上的长枪,一枪挑起戚寒野的衣袖,刺耳的裂帛声撕裂了最后的谈判,随后她又一枪攮在轮椅扶手,长杆顺势往下一压,弯曲的杆身便死死扼在戚寒野咽喉。
戚寒野白如霜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谁再敢轻举妄动,你们少主即命丧于此!”戚长缨语气森森。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戚长缨对这威慑的效果很是满意,想再说些什么,只听“砰”的一声,似是前院院门被狠狠破开,紧接着院外便响起兵刃交接的叮当声。
“走!”戚长缨勒令哑巴推上轮椅,往后门撤退,武僧们亦押着人陆续跟上。
可刚刚打开后门——
“锃——”
“嗖——”
一前一后同时有利器朝她袭来!
她心下一紧,挥舞长枪,先是格挡开从后刺来的长剑,又险险避开迎面射来的箭矢,还未回过神,就与一道疾冲而来的黑影交起手来。
定睛一瞧,却是她平时极为信任的哑巴。
不,这不是哑巴的身手。戚长缨狐疑。
这是……
“姑姑,多有得罪!”那“哑巴”娇滴滴开口,一出口却是女子音色。
“绿绮!”戚长缨恍然,恨得咬碎一口银牙,电光火石间走上几招便寻住空隙,一脚踹上其胸口,将人踹得连连后退,哼道,“也不成想你的功夫是谁教的?自不量力!”
绿绮自知靠蛮力硬拼不过,结结实实过了几招就脚底抹油往回撤。
也就是这功夫,申总兵们七手八脚夺过戚寒野,连人带轮椅围了个密不透风。
戚长缨歇下一口气,这才得空瞥向门外,只见一众肃穆的披甲带刀侍卫,簇拥着正中一位清贵男子,男子一身玄金戎装,抱着弓箭,双手环胸,正一脸兴致盎然地看戏。
戚长缨与其有一数面之缘,当下一眼认出,愕然道:“雍盛?”
敢当众直呼当今名讳,果然是个疯女人。
雍盛看都懒怠看她一眼,视线直直穿透人墙,落在缝隙间漏出的一抹艳色上,咧开唇,扯出一个切齿的笑来:“劫持了朕的威远侯,想往哪儿去啊?”
此时的戚长缨,看他也像看疯子:“你竟然为了区区一介外臣,离京犯险追来衢州?你当皇帝当昏了头?”
“区区,一介,外臣?”雍盛一字字,玩味地咀嚼重复她的话,眼睛仍是钉在戚寒野的方向,旁若无人地喊话,“喂,她这么蠢,值得你撇下我,孤身入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