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脑筋转得极快,一旦错过了如此良机,伯言肯定又恢复到刚才那不死不活的样子。他都敢为自己挡关羽了,自己还顾念什么皇帝面子,还顾念什么当年心思,功高震主,若不是他的功,哪还有吴!
孙权咬紧牙关将心一横,这些日子的相处,学了些曹操的不耻下歉和刘备的真诚必杀,他推开陆逊直面关羽,说:
“朕无功德,刻薄功臣,今日方悔。云长既要复仇,我无怨言,我这般小心眼,甚至逼死自己最忠义的大臣,非明君所为,既非明君,便是昏君,一死而已。且以我血,告慰伯言之灵吧。”
陆逊瞳孔地震,喃喃道:“至尊……?”
孙权说不出更多认错的话,便仰起脖子一副等待被报仇的态度。
“关将军且慢!”陆逊再次拦到孙权面前,说,“我来时听周都督所言,此间不同故人于此皆放下仇怨。当年与关将军之仇怨,非至尊一人所为,若要计较,我与你陛下夷陵一战,也算仇怨,请先杀我为你兄报仇吧。”
“伯言!”孙权心里笑开了花,脸上还是严肃,“不必多言,后世对我评价便是如此,背盟弃义,逼杀功臣,了结也好。”
“至尊……”陆逊痛苦皱眉,只能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是我之过,为人臣者,岂能听不得几句训诫……”
“不,伯言,你的确没错。是我忌惮你,是我不信任你质疑你,才会如此。”
关羽一脸无语,神经啊!孙权鼠辈!竟把关某我当成你们play的一环?!
刘备拉着诸葛亮过来打圆场,说:“二弟三弟,休得放肆。”立定之后又将陆逊打量,想起这位当年他轻敌的书生,怎能料想还会再次见面。
诸葛亮与陆逊互相作揖,两人作为各自国家的丞相,在战略合作常有书信往来,一直是惺惺相惜的态度。
经过刚才的生死危机,吊桥效应,陆逊已经死去的心又跳动起来。他一直到死闭上眼睛的时候,都没妄想过能得到至尊的道歉。包括刚才在墓里出来的时候,至尊也还是那副态度,充满了指责。
但是,刚才至尊竟认错了,说自己清楚是错,只是到了那个位置很难继续信任。
他如何能不懂,正是因为懂才更难以接受,陆家势力因他而滋长,成为了他们之间不信任的因素。他明白,也知道一个合格的臣子就该是时候退走,可是他不甘心。
为何就不能信任他呢?为什么要猜疑他呢?书信上那些事情他根本没有,只是身为臣子,不得不认。
看到才从自闭里走出来的陆逊又开始泛起眼泪,孙权厚着脸皮一把拉过陆逊,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说:“伯言初来乍到,有诸多不明白的事宜。”
陆逊心里难过,想将手抽走,孙权牢牢拉着他去找荀攸领取鬼魂生活手册。
荀彧端详这位在史书里单独列传的人物,眼中很是欣赏。想到陆逊和孙权的因果,难免想到自己和曹操的因果,天底下为何总有这样令人不甘心的事情呢。
只不过,陆逊和孙权的关系并没有原则上的分歧,所以道个歉,把事情挑明了,有一方愿意放下姿态,问题便不存在了。
几次试着把手抽走都失败的陆逊长叹一声,他不想再面对质疑、忠心错付的痛苦,活着的时候可以死,已经死了呢……
他从山上跳了下去,从桥上跳了下去,仍旧清醒地站在这里。
是上天要他重新开始吗?陆逊有些迷茫地从荀彧手里接过手册,出于礼貌询问了一声如何称呼。
荀彧点头轻笑,作揖道:“在下荀彧,字文若。”
“竟是荀令君……”陆逊一阵恍惚。
看到这边好热闹,曹操背着手走过来,笑着说:“哎呀呀,文若之名,远近皆知呀。”
荀彧很是礼貌地应声,说:“孟德谬赞了。”
之前称明公,现在称孟德。直称字还是因为高公主吕某浑水摸鱼才改的,并非真切称呼得如此亲近,大家都如此,反而更平淡了。
察觉到曹贼想借这机会与荀彧和解,孙权心里正不爽呢,伯言除了刚才危险面前表露了一下,此时又恢复淡漠模样。自己这边还没和解完成,曹贼休想比自己先一步。
孙权一手拉着陆逊,另一手去拉荀彧,说:“伯言也一直很喜欢令君,得出机会可以好好聊聊,这生活手册诸多全新词汇,我解释不清,想麻烦令君。”
“此等小事,无妨。”荀彧笑着回答。
诸葛亮与刘备知会一声,也过来与陆逊算是叙旧。
鬼魂们的事情是平静了,小吕被郑收藏拽着却根本解释不清,怎么家里这一个个年轻人都和空气说话,而且提到的都是孙权陆逊之类。
“嗯……”吕思彤沉思了一下,说,“这个,因为……因为你们不是在聊唐寅的《桃花坞》做旧嘛,可能就联想到了另一位苏州名人陆逊。嗯……大概是这样吧。”
郑收藏若有所思,他主要研究唐伯虎相关,对汉末三国的知识也略知晓些,便顺着话题说:“不过说到陆逊,都官至上大将军丞相了,功成身退多好呀,权力在手里抓着不放,搞得后来闹那么难看,骂他一回直接辞官归隐,两边都开心。”
“……”吕思彤瞄了眼才刚坐下聊了几句的荀彧诸葛亮孙权和陆逊。
陆逊脸色一变。
果然,什么被后世人喜爱尊敬都是假的,这话里话外也都是在责怪他没有早点死呀!
好吧,何必再让至尊为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