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沈之禾知晓自己爹娘死因后,已过三月,天气渐渐转冷,不知不觉又到了冬日。
今年红叶镇的冬日,比往常来得要早,不过十月底外头便飘起鹅毛大雪,习惯了早期的沈之禾,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心中惦记着昨日腌制的腊肉,匆匆披了件棉服,推门而出。
月光下只见小院被白雪覆盖,墙角的腊梅被积雪压弯,垂下枝头,嫩黄色的花苞星星点点藏在白雪之中,淡淡的幽香顺着寒风在鼻尖萦绕。
沈之禾一手提着灯,一手紧了紧衣领,迎着风雪穿过门廊,快步朝隔壁的仓库走去,还未走近,一股淡淡的肉香便从屋内溢出,里头还掺杂着不少香料的
味道,推开门,只瞧见不少大小均匀,形状类似的火腿挂在屋檐下。
这便是沈之禾仿照后世的金华火腿腌制的,去年冬日腌制的那条火腿,便挂在仓库最里头的角落,瞧着那暗红色的肉质,估摸着是能吃了,她摸着下巴,昨日王大娘送来的蔬菜里头,好像有不少冬笋,还有晒得干干的板栗,正好拿来炖火腿。
这仓库的房梁上,除了挂了不少火腿,还挂了好几只个大肉肥的大鹅,毕竟这大鹅腌制好后,同刚从地里拔出来的嫩白萝卜,炖上一锅汤,风干的鹅肉吸满萝卜清甜的汤汁,咸香可口,满□□汁,那味道光想着自己就能吃上一大碗白米饭。
沈之禾在仓库中绕了一圈,瞧着自己备下的干货,腌货都无甚问题,这才放下心来,正打算关了门出去时,目光落在仓库墙角,只见那头摆着一只藤编篮子,底下摆着一只塞满了柔软棉絮的垫子,垫子外头的那层布是褐色的绒布,十分柔软暖和。
阿黄便蜷缩在里头,那狗窝是前些日子,扈娘子瞧着降温了,特意寻了藤条给它编的,里头的塞满棉絮的垫子是王二娘亲手缝制的。
眼下正抬着头,睁着双葡萄似的眼珠盯着自己,沈之禾稀奇极了,以往阿黄瞧见自己,总是在自己脚边摇着尾巴打转,这还是她头一次瞧见阿黄蜷缩在窝中一动不动,心中有些担忧它受凉生病,三步并作两步走至阿黄旁边。
顿时恍然大悟,只瞧见一只粗壮的白猫蜷缩在阿黄肚皮底下,两只爪子捂着自己的眼睛,睡得正香。
沈之禾蹲下身子,轻轻点了点阿黄湿润的鼻头,“你倒是宠它,瞧瞧它如今都胖成一只小猪了。”
这只白猫正是那日阿黄叼着回来的,不过三个月,便将自己从巴掌大那么一只,吃成了一只小猪,沈之禾估摸着这小家伙少说得有五六斤的分量,可它如今不过在五个月大。
外头遥遥传来打更声,残月西垂,天边破开一抹天光,味仙居中的几人陆陆续续起身了,陆今屿穿好衣裳,推开门,便瞧见对面灶房的烟囱炊烟袅袅,想来是阿禾在做朝食了。
他正要朝灶房去,忽而一人从墙外翻身而入,动作间带下一树积雪,枝头飘落几片花瓣。
“公子,京中已准备妥当,将军让我请您回去。”那人刚站定,便匆匆走至陆今屿跟前,屈膝行李。
闻言,陆今屿透过灶房半掩的窗子,瞧见沈之禾忙碌的身影,心中不舍,但京中事急,便点了点头,“你去镇子西寻上岑辞同阿恒,带上孙茂先行回京,我同陆离随后便来。”
说罢,陆今屿懒得再开口,冲那人摆了摆手,正打算去寻陆离,忽而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猛地回头,只见沈之安红着眼眶,站在自己身后。
两人相对而立,沈之安咬着下唇,圆圆的眸子中氤氲着泪水,片刻抬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哽咽道:“陆哥哥要走?”
瞧着他强忍着哭腔的模样,陆今屿无奈叹了口气,快步走至沈之安身侧,蹲下身子,摸着他脑袋轻声道:“离开一些时日,去处理些事情,明年春日便会回来。”
“当真”沈之安抬头,目露怀疑。
"自然当真。"
“那陆哥哥同我拉钩。”沈之安拉起陆今屿的胳膊,拽着他同自己做完这些,这才破涕为笑。
总算将这个小的哄好,陆今屿长舒了口气,同之安说了声,让他将衣服穿好,再出来,随即怅然若失地瞧了眼灶房中沈之禾的身影,心中满是不舍,好在自己的封地就在北疆,待到京中事了,便是明年春日,正好将阿娘一同接来红叶镇,想来阿娘应该会喜欢阿禾。
陆今屿扫过四周,瞧着小院一片白茫茫的,他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陆离住的屋子去了,自打沈之禾将隔壁的铺子买下后,袅姐儿便给了沈之禾十两金,带着陆离强行赖在了味仙居中。
眼下便住在西边相邻的两间小屋中,陆今屿还未走到门前,随着一声门响,陆离伸着懒腰推门而出,远远瞧见朝自己走来的表兄,动作一停。
“起了,便同我帮着沈小娘子将院子中的积雪清了。”陆今屿将手中的扫把抛向陆离,说罢也不瞧他一眼,便开始清扫院子中的积雪。
不过片刻,袅姐儿,扈娘子同沈之安也帮着一同清理院中的积雪,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院中积雪一扫而空。
灶房里头沈之禾几人也将朝食做好了,今日起得早,她除开炖了一锅八宝粥,还做了不少其他的吃食,春卷,虾饺,竟还有烤羊肉包子。
各种吃食的香味交织在一块儿,令人口水四溢。
“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沉着张脸?”今日实在奇怪,往日这个时候,不说旁人,之安早就扑上来了。
沈之禾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陆今屿好不容易哄好的之安瞬间红了眼眶,抬头看了眼陆今屿又看了眼沈之禾,抽噎着开口,“阿姐,陆哥哥要走了。”
闻言,沈之禾手下动作一动,略显僵硬地抬头,“几时走?”
陆今屿会走,是她一早便晓得的事,他不说,她便也不问,今日忽然提起,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回过身来,沈之禾低下头,瞧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砂锅,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一时间,灶房内一片寂静,只有柴火的噼啪声。
“明日一早就走,来年春日回。”瞧着她避开自己的视线,心知她同之安一般,觉着自己走了便不会再回来,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想着她不信任自己,陆今屿有些气闷,但瞧着她红了的眼眶,又有些心疼,只好轻声哄道。
沈之禾听着他说明年春日便回,心中爬上一丝欢喜,但又不敢相信,只瞪着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瞧着他。
半晌,陆今屿最先撑不住,他瞧着沈之禾眼中,同早前沈之安如出一辙的怀疑,从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精致的玉佩,在陆家兄妹俩惊诧地目光中,塞入沈之禾手中。
“这是我阿娘的传家玉佩,劳烦阿禾先替我保管,待明年春日我回来了,我再用其他的同你换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