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不止平水,也不止杀恶妖,还会给沿途的人治病,会杀山贼水匪。不过,他们不会与任何国家任何势力有更深层的联系。假如各国君王想要回报,那就把凶戾的妖刀凶剑给他们吧。
但是,遭受灾难的老百姓会找他们,生活困苦的老百姓会找他们,蒙受冤屈的老百姓会找他们,百姓们大多也不要求什么,只是跟在平水道的后边,这样就没有任何东西会来伤害他们了,就跟着平水道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百姓找到一个地方,不要多好的生活,但至少他们能在这里活下来。
在过去,老百姓是很难进行长距离迁移的,多数人一辈子就在自己的出生地周围活动。这可是修仙世界,蛇虫猛兽即便没成妖,也比现实古代更加恐怖和危险。而且,字都不认识的老百姓,他们离开了家乡,又能朝哪儿去?
平水道,是他们的引路人。
如敖昱所说的,水道,是人之生脉。
平水道的信徒们,让他们走过的路,变成了人之活路。
平水道所过之处,或十室九空,或……处处平水村。
他们不识字,但平与水两个字,他们确实是认识的。
年画上,二十多年前就出现了平水道人,不过却不是手持拂尘的蓝衫道人,而是个身穿蓝色短衫,头戴斗笠的中年人,后来多了个同样打扮的道侣,也是个中年男子。
有沿河而走的凡间商人要给平水道捐赠钱粮财物:“你若真有心,便用钱财修水渠吧。”
于是,平水渠也变得处处都是了。
这些都是平民的变化,与观眇宗有联系的大家族对此大多不感兴趣,各个国家的君主招惹不起大家族,也招惹不了观眇宗。更何况,百姓大量流失的,都是管辖不严的昏庸之主,或是管辖太严的小宗门小家族。
修仙世界,野兽可怕,但粮食也好种得多,平水道来治理水路,更代表着水患即将远离此地,不是真的形势所迫,百姓不可能依旧要逃。百姓的流动,打了某些君主的脸,让某些人的恶行大白于天下,又让其他一些人的德行天下皆知,也让一些人的眼睛看到了别的。
——这个世界虽然修士为尊,但不是不能修仙,或姿势低微,就真的是个废物了。即使只有匆匆百年的寿命,就并非不能流芳百世了。人走不了仙道,还是有人道的。
黑鱼甩了甩尾巴,涟漪向着四周散开,涟漪叠着涟漪,眼看着便要爆发一场风暴。
敖昱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喝完了酒,正在剥松子解酒的小月亮抬头看他。
“凡人要打仗了。我漏算了魔……小月亮借我点松子。”
“好。”
敖昱抓了一把松子,将它们洒向了空中。每一粒松子都带着一个姓名,是夏家人,是平水道中人,是水神,是听过敖昱讲道的散修……
敖昱在松子上点了点,灭掉一些人名,点亮一些新名字,觉得满意了,他手上掐诀,无数传讯令箭自他手中飞出,在异地为官的夏家人抬起头接下令箭,正在测试水深的平水道头领抬起头接下令箭,快快乐乐用尾巴拍水的小江豚跃出水面接下了令箭,刚刚突破小境界的散修眉头一挑接下了令箭……
【宿、宿主,你对这些人说的是什么?】这么大的动静,好可怕。
敖昱把松子收了回来,却伸出拳头让小月亮挑选,小月亮点了左拳,敖昱张开拳头,里头是满满的松子壳。
小月亮:“……”
敖昱又张开右手,这回里头是剥得干干净净的松子。
小月亮笑了,开开心心地要去拿松子。敖昱却双手一合,小月亮手伸过去时,就只有一捧完整的松子了:“你猜错了呀。”敖昱道。
现在的小月亮,是气鼓鼓的小月亮。
敖昱将松子都倒在左手,用右手捡起一颗“咔”一声,松子十分顺滑地从中间裂开,敖昱捏着光滑的松子仁递在了小月亮嘴边:“一颗颗捏比较有趣,对吧?”否则小月亮也不会一颗颗剥松子了,他也有法子瞬间壳、仁分离的。
小月亮还是很气,但张嘴吃了。
苹果醋【……】
你是在喂你家的小月亮松子吗?不,你是在喂我狗粮!
【我自然是对大家坦言有魔踪,若有发现不要自行解决,上告观眇宗。】
“有魔踪……”就是简单的三个字,没有前言没有后语。
但同样的话,从路边闲汉嘴里说出来,和从敖昱的传讯令箭里传出来,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尤其在今天之前,敖昱从未在传讯令箭里对他们说过任何“闲事废话”。和治水有关的,他就只说治水的事情,偶尔指点他们如何与外人相处。夏家的人,有激励安慰,也会告诫他们为人为官之道。
假如没人提醒,很难想象,平水老祖如今还不足百岁,他确实就如一位老祖那般,安安静静地端坐在所有人的背后,在他们需要的时候伸出手,撑上一把。
所以当敖昱说什么事,他带给众人的是极高的信任。接到令箭的人,都认为这必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最不济的也是让人提高了警惕,许多人直接动了起来,在了解到这是一次大范围的传讯后,动的人便更多了——这次的魔踪很可能也不是小范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