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明白,谢毅却很明白。
正是一家子,才更要赶尽杀绝。否则等孩子长大了,再回去夺产吗?现在自己干了什么,未来自然得全力防着。
可这话不能明着说,尤其这群妇人的脑袋都不是很清楚——清楚就不会让人忽悠着先跑到朝廷去告夭族,让人趁机夺了产业。更不会现在还辨不清局势,还惦记着让阔刀门念旧情呢。
镇山镖局那边情况也类似,谢毅劝他们回乡下守着田产,先把孩子养大,反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镇山镖局过去的辉煌,甚至惦记着半点都没要回来的借贷和干股……最终只有四个女眷偷偷将七个孩子托付给了谢毅。
形势比人强,她们虽明白,却也不敢冒出来,否则很可能反而被指成是奸细或叛徒,先死的就是她们和她们的子女。
又过了一阵儿,镇山镖局和宁家的遗孤,就都没有了。
谢毅得了几封信,都是那些女眷说情况已经得到了解决,谢过了谢毅,来送信的,也是她们的贴身仆役。同时送来的,还有谢过谢毅之前说和的银两。
谢毅叹了一声,将五男两女七个孩子叫来,与他们说了这银子的事情:“我死了也会交给妥帖的人保管。待你们年满十八,每人可来武林盟要两百两银子。”
两百两,足够一个人买上十几亩地,做个富家翁自由生活了。
“少盟主,我们不要钱,我们想报仇。”
谢毅抬眸问:“夭族?”
“……阔刀门!”“盐城商会!”
夭族虽也是江湖恩怨,但人家讲江湖规矩。真缺德的,是那些背后捅刀子落井下石的自家人。
明白母亲养出来的明白孩子,谢毅叹息,暗道一声可惜。
谢毅:“我会将你们送到外郡学艺,至于能不能报仇,看你们自己了。”
“谢过少盟主!”
将孩子们托人送走,谢毅转身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他虽知道父亲是不想沾染这种缺德事,但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
林通郡与傍山郡的江湖彻底不太平了,两郡的顶梁柱一折一歪,又有举足轻重的门派覆灭,五年之内的乱子少不了。方才那些孩子但凡有一个长大的,十年后就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夭族……不像是想就此停下的模样,若不及时压制,局势不可想象。
谢毅一开始只是有个想法,可越写越觉得自己所想不错,刚刚悬笔想词,突然有个下属推门进来了:“少盟主!不好了!神拳庄被灭门了!”
谢毅手一抖,墨点洒在了信纸上,这封信彻底毁了。
“夭族干的?!”
“应该不是,昨天夭族还被人看见路过傍山郡的辉县,且,这神拳庄全庄上下五百多口子,全给杀绝了,鸡犬不留,是实打实的灭门。去收尸的差役说,地都让血浸透了,一脚下去,都是血泥。”
迟了——谢毅心中浮现出两个大字,人心乱了。
不!不对!还没迟,夭族还没出两郡。
谢毅匆忙写好了信,让亲信带回武林盟。
可他当日下午便听闻,夭族出傍山郡,前往左道郡去了。
“少盟主,咱们要追去左道郡吗?”
谢毅握了握拳头:“不,留下!林通郡和傍山郡的事情没完,夭族走了,才要出大事。此两郡怕是将成‘战乱之地’。”
“啊?可是,盟主给您安排的事情,不是协助朝廷,抓捕夭族吗?”这位记名的师弟觉得谢毅这番话有些装腔作势,甚至认为他是上次打断腿后,怕了夭族。
“抓得了吗?有了上次的事儿,还有谁听我的?不如在此地……还能救下些人命。”能救下人命,还能在混乱中重建威信。谢毅苦笑,他既膈应这些事,却又要借势而起了。
目前看出情况的,不止谢毅。
有与谢毅一般,不想江湖大乱的。但与之相反,正盼着夭族掀起乱子的,也不少。这可是江湖,若无风云,如何化龙?这夭族的两人正是风神雨师。
神拳庄被灭,流言四起,在林通郡有能耐如此快速灭了神拳庄的势力,毕竟有限。
到后来这流言忽然就集中到了铁掌门上,林通郡的魁首是神拳庄,但铁掌门与之却只差了一线,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两个门派是老辈子的仇敌了。神拳庄死了三庄主、又死了二庄主,接着让夭族给掏了老巢且三庄主又死了一次,这些消息传到铁掌门,铁掌门可是每次都全派上下吃捞面的。
前些日子,刘老庄主为了借据,带着一群孩子给人道歉,铁掌门的冯掌门便阴阳怪气:“披麻戴孝的孩子该确实是姓刘,但到底是不是他老大老二的亲儿女,这可就不好说了。这下可好了,在世的时候占不了好处,死了之后,自家的小子姑娘没空给坟头填土,还得跟着老刘头给人磕头,呵呵。”
冯掌门说这话确实不怀好意,但他说的很可能不是假的。因为,那之后刘老庄主就不止带披麻戴孝的孩子了。
神拳庄死绝的消息传来,铁掌门更是吃起了全猪流水席,冯掌门甚至表示,愿意给神拳庄一人一口棺材,就是他们不能葬进刘家的祖坟,只能葬在路上去。
官府哪里敢应?千人踩万人踏这可是刑罚,哪能随随便便给五百多口子都沿路葬了。
两家几代的仇怨了,互相都记着少说几十条人命。异地而处,神拳庄对铁掌门也得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