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乱子彻底停不下来了,夭族出关了……也是彻底鞭长莫及。
两个当时还不到四十的年轻人,借力打力,演了好大一场戏。
“若此时为乱世,朕怕是龙椅不保。也是这两人无意中原……待朕去了,你便收白马国为属国吧。日后若起了心思,就想想朕今日所言,想想你若身处局中,即使拥有他二人的异能,又是否能翻江倒海,顺利抽身呢?”老皇帝人之将死,对儿子也算是掏心掏肺。
皇帝握紧了手中佛珠,他的父皇,将他这一生最高的称赞,给了两个从没见过的年轻人。皇帝当时没觉得嫉妒,可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当时不愿反驳,现在坐在龙椅上,却感慨颇深。
江湖人觉得夭族抽身靠的是无意,其实更深的是对局势的把控。他们唯一一次的运气,大概就是蝗灾了,天降的灾厄,却成就了大祭司薛拂惊。但从薛拂惊当时的走向看,即便没有蝗灾,他也会出关,蝗灾反而拖延了他的步伐。
而且,蝗灾救了那些名宿的命。若他们一路跟去关外,是成了抬轿奴,还是黄沙埋白骨,都说不清。
夭族一步一步走出去,看似狼狈,实则稳妥至极。当年夭族之乱,以各自的身份来说,获利最大的就是夭族。朝廷虽也重夺了些土地,但数年过去,随着江湖势力重新站稳脚跟,当年到手的土地,如今又“无声无息”的没了,即便皇帝,也颇有些无力感。
夭族这样的人,突然卑躬屈膝,必然是所图甚大。
皇帝确实做不到能翻江倒海,又顺利抽身。可作为皇帝,他要一步一步被人牵着鼻子逼迫,是不可能的。而且,互市这件事,大臣也不是这么容易应下的。
他不想答应,便先在御书房召开了个只有重臣的小会,希望能在重臣这里首先达成一致。
“陛下……白马国祝寿的使团,带来了大批的货物。他们说这只是第一批,后续货物还在路上,会从今年年底,运送到来年陛下生日的年末。”
皇帝:“赶回去!”
“陛下不可!”
“陛下,对方以祝贺为名,这实在是……”
“陛下,其实借朝贡经商者,各国使臣都做过。”
确实各国使臣都做过,还有使者把贡品卖掉,中饱私囊的。可没上贡的,就是人家使团自己的东西,他们也不好说话。白马国的行为不算过分,只是规模实在是太大了,可与此同时,他们既给足了皇帝脸面,也给足了京城百姓实惠。
“您若将白马国的商队赶走,恐惹百姓非议。”
说白马国不好,不孝顺?你天天白给肉汤喝吗?
虽然白马国使者出去买菜也比其他人都贵个两文钱……可在言语上,百姓对这群有钱的外邦傻大头,还是很友好的。尤其是做小买卖的,看见白马人时的笑容,比看见他们儿女时都要灿烂。
白马国的使者们想做买卖,多数京城百姓自动联想到自己是占便宜的,这哪里有不欢迎的?
皇帝扫了一圈大臣们,他意识到为何没人反对了。他选择的近臣们,都是尽量远离江湖势力的,但远了江湖,却多数会与另外一股势力贴近——商人。
商人当然很乐意看见白马国的商团进京的,不是乐意增加竞争者,而是因为他们的商路。
“陛下!陛下!”突然有急报送了进来,“陛下,白马国大祭司与圣子到望南关了!说是要来为陛下贺寿!”
皇帝噌一声站了起来:“他们还敢入关?敢来京城?!”
喊是这么喊,但急报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人已经到了望南关,所以,他们敢,非常敢。
小月亮光着脚,湿着头发,一路踏着地毯跑到了敖昱身边。
“怎么湿着头发到处跑?小心头疼。”敖昱把他捞过来,让他坐在腿上,一边为他梳发,一边用内力蒸干头发。
“刚发现,我还是更喜欢中原。”小月亮从敞开的大门看出去,能看见院子里的大鲤鱼影壁,“很喜欢。”
“包括一会儿我让你穿鞋?”
小月亮低头,他的两只脚正踩在敖昱的鞋子上,此时下意识动了动脚趾:“嗯……”他鼻子皱了起来,“包括。”
“其实我也喜欢中原。”
水土就是不一样,小月亮身上的荷叶香气,此时闻起来便如雨后的荷塘,只有接天莲叶,尚无映日荷花,别有一番清新舒畅。
想吃……
吃不进去……
好好养着吧。
敖昱叹气,将小月亮的头发簪起,搂住了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上次说了大话,敖昱理智上认为自己没错,感情上却一直在后悔——他有很漫长的时间没有产生过这种理智与感情割裂的情况了。他是功德鱼,爱功德就好了。
但爱人,比爱功德简单却也复杂,因为爱人,不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得站在对方的立场上。
“小月亮,我想你开心快乐。”即使他自己会不开心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