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昱说国公府里给母妃备了这玩意儿,且让他带进宫的时候,他差点给吓死。不是害怕羊脸这东西,但父皇最近对母妃还算可以,不过,母妃也叮嘱他,这是父皇为了敲打贵妃,算不得数的。所以,若因为羊脸惹了父皇厌恶,实在得不偿失。
可表哥十分笃定,只要父皇没有训斥他,收下了笔筒,这件事就能说,且只会有好事,不会有坏事。
他想了一路,觉得想把小堂弟弄进宫,还得靠羊脸——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啊?二皇子后悔自己一时热血,竟然真就干了。
元烈帝站起来了,二皇子吓得后退一步:“摆驾和安宫。”皇帝道,“羊脸是在你母妃宫里吧?”
“……嗯,是。”
“走走走,快去,一会儿凉了。”
到了外头,太监竟还给二皇子也抬了一个小辇来,这是他头一次和父皇并驾而行。一路上的内侍、婢女、小宫妃跪在两边。二皇子恍然,这原来就是父皇、太子和四弟看着他时的角度。
端妃匆匆忙忙出来接驾,看见儿子就知道必定是他又做了什么。
皇帝则兴趣盎然地直奔正殿,进门见桌上只放着茶水点心,还有些失望。
“羊脸呢?”
“……”端妃一头雾水。
二皇子赶紧让人把羊脸端了上来,放在碟子里上桌后,再浇上满满一壶滚烫的佐料。那鲜香麻辣的滋味直冲鼻子,刚吃完饭的皇帝竟然也有些饿了。
“这怎么吃?切吗?”元烈帝看着端妃。
端妃神情惆怅,姑娘家的时候,她和妹妹们最爱的就是羊脸了,只是家里很久才让吃一次,怕她们上火,脸上长痘。至于进宫后,这样的羊脸更是一口都没吃过了。她瞧了瞧低着头装鹌鹑的儿子,又看了看兴奋异常的元烈帝,心里明白了。
“陛下,臣妾来吧。”端妃撸起袖子,直接从羊嘴唇的地方开始卷羊脸,不过几下,就将整张羊脸卷了起来,托在手里,端妃坐下,直接开始吃。
二皇子悄悄看着他父皇,只见元烈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但母妃这样毫无仪态的用餐姿势,却让他的眼睛里迸发出了光芒。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父皇,却知道了,这果然是好事。
“父皇、母妃,儿臣告退。”元烈帝随便摆了摆手,二皇子已经退出来了。
二皇子在外间站了一会儿,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最后只深吸一口气,奔着贵妃的长春宫去了。
四皇子正在宫里生闷气,他刚刚知道了方才外头发生的事儿,桌上的足金小老虎镇纸让他举起来又放下,来回几次后,还是放下了。
母妃禁止他砸东西,告诉他,宫里砸东西打人必须是做给别人看,都是太容易露行迹让人抓把柄的蠢事。若只是想撒气,就去打被子,可那厚实的棉被,他捶了半天,也不解气。
“四、四殿下……”他随身太监小山子哆哆嗦嗦道,“二皇子来了,说是从外头带来许多新鲜玩意儿,您和他关系最亲近,他想邀您出去玩儿。”
“不去!”
“给二殿下上茶,说你们主子在换衣裳呢,过一会儿这就去找哥哥。”
“母妃?”
贵妃进来给四皇子正了正衣裳的领子:“跟哥哥好好玩儿。”
“可是,母妃……”
贵妃一个眼神,宫人都退出去了。
“母妃,您难道现在就要去巴结端妃?”
贵妃摸了摸四皇子的脸:“你父皇过去就喜欢你这点儿傲气,所以,母妃一直都没跟你说过。你知道为什么,宫里我是贵妃吗?”
“自然是因为父皇最喜欢母妃!”
“不,因为……母妃的娘家最无用。”
皇后、淑妃、端妃,人家都有靠山。她当姑娘的时候,也是按照大妇教养的,可被选进五殿下的后院,母亲却叫了亲爹的姨娘来教她,何等大辱。她哭了一日,双眼都哭得睁不开了,最终也只能认头学。亲娘说得对,宫里她进去了就没了依靠,只能靠自己。
宫里比她美艳年轻的有的是,可她们或没有她出身好,或没她这般能看得清形势,元烈帝又是有些念旧的,习惯把得用的物件一直用到坏,她才能在这贵妃的位置上坐到现在。
可淑妃和端妃虽也是侧,却依旧能持着大妇的教养,陛下也没多喜欢,依旧让她们有子,给她们妃位的体面。这就是人家家里有人,要前朝的男人用命。
“人家无所谓有没有陛下的宠。”贵妃眨了眨眼,将泪水忍回去,“你在宫里骄横,可你们一进上书房这可就原形毕露了。人家送进来的伴读什么样?你的伴读什么样?你怨你二哥?错啦!你该恨为娘啊!”
“母、母妃!您、您别!”四皇子拽住贵妃捶打胸膛的手。
“宵儿啊,知道为什么母妃亲近你,而疏远你的亲弟弟吗?因为他若与我不近,等咱家遭难的时候,他可能还留下一条命来。”
四皇子是个十岁的孩子,可皇宫里从能开口开始,就不能当个孩子养。
“去,找你二哥玩。他现在来找你,不会是害你的。他没必要对你赶尽杀绝,目前也杀绝不了,步步紧逼只会坏了他如今的大好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