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然不能置信到都开始结巴:“我,我是真的要自己给我做吗?”
“不然呢?”已经挽好袖口的谢洵之从案板上抬眼,“我现在的肠胃,油烟一重就会拉肚子,进甜滋补又容易乳糖不耐,现做的面点蒸煮的时间又久,我一定会喊饿。”
“这么晚了,我不给我做,谁给我做?”
他反问得太理所当然,周予然茫然地眨了一下眼。
“那我其实可以——”
欲言又止。
“可以什么?”
隔着餐桌和大理石的流理台,谢洵之遥遥递过来的一眼,是记忆里对望过无数遍的耐心和温柔。
可以给方宁打电话,让过来解决我这个麻烦精的饮食。
如果在意有十级。
现在在他心里,应该能上到五级了吧?
或者更多?
周予然怔怔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粲然一笑,用力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高兴是一粒破土而出的种子。
如果不是考虑到他那些刻板的原则性,大概会兴奋地扑进谢洵之怀里,就像以前每一次收到意料之外又喜欢得要命的礼物一样,用尽世界上最浮夸的词汇,一边撒娇一边讨他欢心。
但是现在,需要适当克制,以免吓跑这只矜贵的笼中雀鸟。
“小叔叔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了!我最喜欢小叔叔了!”
愉悦的欢呼声,少女眼中的欣喜如炽光,一眼能烫到人心口,四肢百骸里浸润的血液都开始升温、发热。
谢洵之扶案的指尖微痒,垂眼,低声,语带告诫:“予然,我们说好,这种话以后不能再乱说。”
周予然“咦”了一声:“我连敬爱您都不行了吗?”
“……”
谢洵之用刀背拍碎一颗姜,面无表情:“可以。”
小狐狸四点钟的等待,从桥头排骨变成了久违的、谢洵之的私房菜。
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厨艺这种技能明明是最不需要,也是最无足轻重的技巧。
但谢洵之不走寻常路,力争做一个德智体厨全面发展的好叔叔。
即使阔别三年,周予然的味蕾依旧残存着对他技艺的记忆。
刚刚到宋家的时候,因为裴蓉去世,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看上去形销骨立。
宋墨然秉承着小孩子只有多吃饭才能长高才能健康的逻辑,每天勒令吃两碗米饭。
消化不了,又不敢违逆老人家的意思,只能在夜里催吐,好让自己不至于胀气失眠。
转折出现在谢洵之某个下楼找充电器的晚上。
那时候三个人还一起住在老宅里,路过房间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影影绰绰的哭声。
他敲开门,纤瘦得脑袋只能够到他胸口的小姑娘,揉着红红的眼睛跟他说饿。
他下意识就想唤住家的保姆起来做夜宵。
转身时,睡衣的衣摆却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拉住。
不想宋墨然担心,不想破坏宋家“一日三食”的规矩,也不敢麻烦佣人,怕私下里落一个不好相处的恶名,惹人讨厌。
小小的年纪,心思缜密敏感到几乎让人错愕、心疼。
谢洵之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偷偷开火。
在无数次的尝试失败里,终于跟脆弱的肠胃磨合出了最完美的适配度。
所以,如果真要说厨艺起步,应该是刚刚被接到家的第二年。
谢洵之背对着清洗菜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