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当傀儡,他毕竟也是九五之尊,鲜少有人会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狼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开口:“方才皇后之说,是真的?”
楚煜鸢方才一时上头,这会缓过来后知后觉的难为情涌了上来,耳朵悄然红了。
可江一蝶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又不能否认。
他镇定道:“自然是真的,虽然朕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册封男皇后,但江一晨便是朕执手一生之人,此事不会变。”
江一蝶的眼神有些奇异,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他一遍。
楚煜鸢莫名有种自己被扒光的错觉。
江一蝶收回视线,暗自感慨老九的眼光真是不错,就是这小皇帝明明是一张姿容绝世的脸,怎么偏偏要学那些无趣的老学究?
她生了逗弄的心思,眼珠子一转,拖长了声音问道:“那陛下,不知我家老九侍奉君王尽不尽心啊?”
楚煜鸢手腕一抖。
那边江一晨跟着江一念到了客栈狭窄的院落里,眼见江一念没有停下的意思,江一晨不得不承开口:“大师姐,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主要是不能把小殿下一人留在四师姐面前太久,否则还不知道会被怎么逗弄,别被惹急了后面还要自己去哄。
江一念停步,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一晨条件反射般闭上了嘴。
江一念这才问道:“小皇帝当初为什么要杀你?”
江一晨语塞。
江一念丝毫不意外:“你没有问,而且也不打算再问了。”
江一晨沉默。
江一念深吸一口气就要发作,但江一晨突然开口:“师姐,你可知我是何时寻到剑心的?”
江一念一怔。
江一晨低头看着自己的长剑。
天一剑阁的剑法,重意不重形,一生修行都在明悟剑心之上。
但他是个例外,未曾求得剑心之前,单靠剑招,在门内就很少有对手。但师父并不满意,说他只不过是仗着眼快手快投机取巧,根本对剑法一窍不通。
他不服气,但确实又打不过师父,只能冥思苦想剑心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就在苦求不得之时,师父让他暂且放下执念,入宫去保护太子。
他虽并不觉得这个差事可以让他明悟剑心,但还是去了,全当是散心。
他行事百无禁忌,到了皇宫也不曾收敛,在不被沐皇后发现这一个原则下,欺负楚煜鸢的人基本都被他报复回去了。
然而,他却忘记了一件事,沐皇后抓不到是谁在针对她,但她可以把气撒到楚煜鸢身上。
在他又一次戏耍了凤仪宫的宫人,搞得沐皇后疑神疑鬼之后,皇后下令宫中斋戒除祟。
年幼的太子作为重点关照的“心诚”之人,在佛堂跪了两天一夜,抄了十本佛经,等他终于被放出来时,膝盖以下已经是血肉模糊。
江一晨看着血迹斑斑的楚煜鸢,平生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几乎摧毁智的后悔。
他可以教训宫女,教训内侍,教训官员……却不能真的伤了一国太后。
他催命一样传书,找到神农谷的好友,寻来上好的药物,用内力帮他温养……楚煜鸢恢复的很好,也不曾怪他。
相反,小殿下一直很感谢他替他出气。
可江一晨却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忘记,有些痛苦受了就是受了,事后的弥补于事无补。
自那以后他收敛了许多,终于把师父耳提面命的“多思多看少仗着能动手就不动脑子”的教诲听了进去,那些飞扬的意气就在困守宫中几年里一点点地融进骨血。
为了减少沐皇后迁怒楚煜鸢,他用的手段越来越隐秘,剑招越来越少,内力控制越来越精妙;为了让楚煜鸢在宫中稍微活得自在些,他还学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奇门异术,逐渐把剑心这个事情忘到了脑后。
直到某日,他出宫给楚煜鸢买吃食,偶遇过去堪称棋逢对手的老朋友,兴起切磋之时,才发现剑心已是初成。
他既是高兴又是疑惑,揣着吃食回到东宫,发现楚煜鸢坐在台阶上巴巴等着他时,经脉里奔涌的内力突然给了他答案。
“剑者,心之器,心之所向,剑之所指。”江一晨念着剑阁弟子入门武学总纲的第一句,“幼时出剑,是要完成师父布置的功课,少时出剑,是看不惯武功不如我的人显摆……”
江一晨沉默了一会儿:“而我遇到他之后,出剑就只是想要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