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鸢彻底愣住,他方才还在想除非珍妃在世……现在珍妃本人就出现了他的面前……这是怎样的运气和巧合?!
“什么?!”同样愣住的人显然不在少数,数人的异口同声几乎在太和殿中形成了音浪,群臣无一不目瞪口呆。
可他们同样在宫宴上见过珍妃,作为容貌不输宸妃的美人,见过的人极难忘记,这张伤痕累累的面容,可不就是当年的珍妃吗?!
她……她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毁容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沐文曜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屏风后传来了瓷器摔碎的声音,沐太后顾不得礼仪,扶住穆姑姑的手走到了前面,死死盯着布军师:“珍妃?!你,你还活着?!”
沐文曜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布军师语气平和:“是啊,太后,我还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
沐太后满脸的不可置信,喃喃道:“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你……”
穆姑姑赶紧捏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乱说话,然而在震惊之下她的声音着实不算小,怎么可能逃得过沐文轩这种习武之人的耳朵,他毫无顾忌地把沐太后的话重复一遍,丝毫不掩饰自己早就知道京中发生了什么,大声质问:”所以太后意思是你早就知道珍妃‘身亡’,不可能留下子嗣,却还要将陆鹏此人推出来,就是蓄意混淆皇家血脉!你和沐文曜,简直罪不容诛!”
布军师慢悠悠地补充道:“昔年先皇痴念宸妃,我虽然侍寝过,但并未怀上皇嗣。后因为冲撞太后,我被她折磨至奄奄一息,但凤仪宫的宫女以为我已经身亡,太后当时看了一眼,便令人将我扔进冷宫的枯井中。幸而我命不该绝,在去冷宫的路上遇上宸妃,得她相助,假扮太监逃离了皇宫,可伤势太重倒在了路边,然后被沐将军所救,我便以‘太监’的身份,在将军身边做事。事实便是如此,此人不可能是先皇的血脉,更不可能是珍妃的孩子。”
沐太后忍不住尖声反驳:“步云溪,你不要血口喷人!”
布军师平静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怒气,她冷笑一声:“我血口喷人?沐绾莲,你看着我的脸,这些伤难道是我自己划的吗?这道伤,是你亲眼看着你身边那个穆姑姑用簪子划的,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不过忘记了也没关系,是真是假,对你身边那个婢子用刑不就知道了?西北三军多得是这种手段,如何,太后娘娘,你要试试吗?!”
穆姑姑膝头一软,沐太后则是大怒:“你放肆!”
“够了!”楚煜鸢突然提高了声音,他极少这么高声讲话,沐太后一时间竟然被他镇住了。
她和上首的年轻帝王对视,陡然发现这个记在自己名下的“嫡子”竟然有了不能轻辱的威严。
楚煜鸢收回视线,看向刑部严亭渊:“意图混淆皇室血脉,残害宫妃,该当何罪?”
严亭渊冷汗岑岑:“禀,禀陛下,依律,依律当斩,诛,诛九族……可是,可是陛下,如今事情未明证据不足,阁老和太后定是受了奸人蒙蔽,罪不至此啊!”
山雪明嗤笑一声:“奸人蒙蔽?何来的奸人,是你吗严大人?”
严亭渊并不能答话,只是死死跪伏在地。
楚煜鸢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平息,他已经给了机会,既然严亭渊想要一条路走到黑,那他就只能成全。
“阁老可还有话说?”他最后看向沐文曜,这座自少年时期时就横亘在他面前的大山,如今竟然似是到了一推就倒的时候。
沐文曜面色十分平静:“臣无话可说。”
楚煜鸢点了点头:“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沐文曜,太后沐氏,庶人陆鹏,构陷先宸妃,意图混淆皇室血脉,罪不容诛。但沐氏既然身为太后,身份尊崇,朕便酌情处,今日起幽禁于仁寿宫,无诏不得外出。陆鹏、沐文曜及沐氏全族,压入大寺,即日起由大寺汇同刑部审。”
他看了一眼严亭渊:“朕记得严大人是沐阁老的女婿,娶的乃是沐家长房嫡女,既然如此,那就一并押入大牢吧。刑部之事由山雪明暂代。”
山雪明和大寺卿齐齐出列:“是。”
华元朝外挥了挥手,候在殿外的灵隐卫上前,将沐文曜等人一并押了下去,华元亲自守在沐太后身边:“太后,请。”
沐太后深深看了一眼楚煜鸢,转身回了仁寿宫。
一场闹剧至此收场,却是谁都没想过的结局。
“血型”一说本就令人称奇,群臣还以为小皇帝只是暂时稳住了位置,可谁承想半路杀出来一个活着的珍妃,居然就这么硬生生把沐家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定得死死的,以至于沐党中人想求情也无从下手。
更何况,除了严亭渊这种和沐家死死绑定的心腹,大部分中层本就是墙头草,如今眼见沐文曜已经无从翻身,又怎么会甘心一同沉没。
群臣三三两两地散去,各自计划着未来的前程。
御书房内。
封和济、山雪明、沐文轩、布军师齐聚一堂,各自不动声色地打量彼此。
直到楚煜鸢看完沐文轩呈上来的奏报,打破沉默:“这么说,这个陆鹏本名就是楚煜鹏,乃是宁王的儿子?”
沐文轩点点头:“根据军师……珍妃娘娘……咳,的判断,应当是这样没错。”
布军师笑了笑:“珍妃步云溪已死,活着的乃是军师布千里,将军一如既往就好。”
沐文轩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楚煜鸢放下手中的折子,看着布军师,眼神有些复杂:“您……这些年过得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