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述月没有回答,一切的表达都凝在了眼神中,心照不宣地对视一般,牵起陶栀子的手走向电梯。
身后的两人则目送着他们离开。
江述月笑了一下,没再说话,手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近了一点,两人并肩走在走廊尽头的光影里,彼此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从进入电梯开始,陶栀子就像挣脱了束缚似的,往身旁一步,直接抵达他面前。
透过电梯内的金属反光,江述月低头看见她脸上忐忑又期待的神情。
她轻轻贴着他,一言不发,像是在故意等待着什么。
随即电梯响了一声,到了楼下,陶栀子略带失望地看着头顶的红色数字,有些失望地换上了平日里的神情,准备一本正经地走出点头。
谁知两人即将通往人潮,他却突然单手环住她的腰,以一种在人群中略显尴尬的亲密姿势走出了电梯。
在这种幸福与尴尬的双重作用中,走下台阶的那一刻,忽然涌来一群来参观的小学生,背着一样的蓝色书包,老师在后面挥着小旗子。
孩子们一窝蜂往台阶上拥,陶栀子在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令心脏安静下来,那些孩子有好几个回过头愣愣地看着他们。
正当陶栀子以为自己此时的脑海中应该在思考,是否应该在小孩子面前当个沉稳大人的时候,她却瞥见了人群中那个两颊泛红的小女孩。
从那雪亮而茫然的眼神中,她仿佛窥见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她也双颊泛红,因为皮肤薄,因为安州的冬天天气干冷,后来她知道这是她皮肤下激动流淌的血液,沿途留下的痕迹。
她曾注视着那偶尔来往的大人们,渴望着有朝一日是否自己不再满脸通红,而是体面又高挑,从容地走过人群。
她终于在走了两步之后会心一笑,意识到那个迷惘的孩子最终还走走到了她所期盼的未来。
再回头时,那个小女孩消失了。
陶栀子的目光子人群中梭巡很久,都没有再看到那个双颊发红的孩子。
也许……那是一场消失的幻觉,来自童年那个受伤的自己,终于同成年后的自己庄重地道别了。
回过头,她对上了江述月垂下的视线,和他浅沉清冽的嗓音:“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她匆促又激动地笑了起来,突然拉着他走向喷泉边上的花坛,大胯步站了上去,终于抵达比他身高还要更高的高度。
江述月下意识想出手帮她,却发现她矫健得不像一个病人。
在花坛边上站定,她保持着平衡,低下头,脸上恢复了认真,风声在彼时也安静下来。
她垂眸看着他,干净的眸子含着笑,浸泡在甘甜的空气里,低下头,将温热的气息送抵他的唇边。
分外认真又郑重地吻他,嘴角带着笑。
他凝视着她,眼中有着深邃而温暖的光,仿佛是她永远可以奔跑的旷野,是她命运的归宿。
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他终是闭上双眼,双臂揽住她的腰,像是将一座雕像镶嵌在自己身上,如虔诚的祈祷一样。
她在那一吻过后,在他耳廓上亲了一口,如同在对前面二十多年人生的庄严告别,轻声说:
“谢谢你……我重生了。”
她,礼貌颔首,优雅谢幕。
……
准备手术的日子里,陶栀子重新在纤瘦的手腕上戴上江述月送她的檀香木手串。
她在室内安放了一个竹藤秋千,每天就在秋千上,在室内晒太阳。
初冬就适合这么做,只有照进屋内的阳光,才是真正有温度的,只是林城的冬天鲜少有这样的日子。
刘姨送来一碗不加糖的玉梨羹,抬眼望了望天光,感叹这是林城这十年来最好的冬日,一定是个好兆头。
陶栀子默默用瓷勺吃着清淡的羹汤,连连点头,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知道她手术在即,寻来这些和顺的话。
现在有更多的时间,她可以毫无愧疚地把玩着的串珠。
江述月说,这也许会是她难得的纯粹的休闲时光了。
她放下手里的串子,松松垮垮地戴上手上,略微直起身,凝神问道:“难道我的余生会很忙碌吗?”
“应该会有忙碌,但是也有很多放松的假期。”他用讲故事的口吻去装饰着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