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宥山顿时不瞌睡了,陈淮疆也放下笔,两人齐齐看向陈月升。陈月升仍然笑眯眯地,不像是开玩笑,裴宥山便指着自己,“我?”
陈月升微微一笑,不说话。
裴宥山眼睛闭上,像是又瞌睡了,又像是归西了。想不明白陈月升怎么突然点到他,该不会故意给他难堪吧。
陈淮疆替他开口:“月升,你也知道伢伢不会这些。”
“我想小山在你身边,耳濡目染也该会些。”陈月升半点不给陈淮疆面子,“况且这诗只我们几人看看,又不外传,我知道小山最好面子,不会让旁人看去的。”
说他坏话还直气壮,裴宥山知道陈月升是故意的,但他声音小,别人还真没注意到他们仨。陈月升继续说:“小山天性聪颖,只要有感而发便可。你大可说与我们听,我为你记下。若你有天赋,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学习。”
他不但能作,还能写下来呢,只是写的好不好就难说了。作诗要求合辙押韵,比如他天天早上起床服侍陈淮疆早膳都想着,早起早起精神归西;比如生活枯燥无味,陈月升评价人类。
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就像社畜对着老板也都敢怒不敢言,心里骂老板,微信还在回收到一样。裴宥山抢过来陈月升手上的宣纸,在他错愕的神情中抬手就默写。
陈淮疆低头,看他又在写那什么熟悉的句子了。什么借增贷减是资产,权益和它正相反。这不是那个借贷记账法吗。还有这个,财产清查对账实,编制报表工作齐,整得跟律诗似的。
“这写的什么,都是从未听过的词语。”陈月升试着念出来,还挺顺口,就是内容实在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乱写的。
裴宥山只管写,写完了也不说话。陈淮疆道:“这是我之前与伢伢闲暇时聊过的。”这是裴宥山之前给他爹的做会计分录的口诀,还是大学时他们老师教的。
“又是你写的。”陈月升顿觉无聊。他本就是为了试探裴宥山,之前在穆王府书房见裴宥山盯着他们搜集来的诗看他就察觉了——裴宥山一个不爱学习的小傻子,怎么突然露出那样的眼神。
裴宥山性子变了很多,从前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那双琉璃般的凤眸总是挑着,明明很美的一双眼睛,却包着几分市侩。他从前见了只觉得烦,最近却不一样了。
依然是冷。陈月升回想起裴宥山掏出枣花酥时那个如云雾一般干净的眼神。
怎么形容呢。好像鱼目突然活了过来,变成了珍珠。
“这是什么字?”陈月升指着那个营业的业。
裴宥山终于开口解释了,又说:“我不识字嘛。”写错了正常,他本就不怎么会写繁体字。让他真作诗,写的难看肯定贻笑大方。他就知道陈月升看不懂他的会计分录口诀,瞎写一些,配上他冷然的表情,倒让陈月升看不透。
陈月升试探的目的达到了,也就不让他写了,笑眯眯地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一起来书塾学习。裴宥山直接拒绝了,他对古代学的这些也不感兴趣。陈月升还想讨他默写的口诀,被陈淮疆挡回去了。
陈月升不死心:“你们到底研究的什么?”他也不是傻子,大致能看懂是和算账有关。裴宥山那个爹又是管账房的,他会写这些不奇怪。
但很多词汇他闻所未闻,怕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陈淮疆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把纸放进自己的书篮子:“月升,你我兄弟,我自然不会有隐瞒你的。”
后面又作了几首其他主题的诗,陈淮疆做的诗也被拿去传阅了几次。诗会结束后,裴宥山提起书篮子想跟着陈淮疆快点回去,走到一半突然想去如厕——定是刚才喝茶太多了。
“你去吧。”陈淮疆接过书篮子,“我在这等你。”
裴宥山羞得脸红,赶快回书塾去找茅厕了。从厕所出来,他快步回去找陈淮疆汇合,芙蕖不知打哪走出来的,拦住他:“我们世子爷请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