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10班的吕鸥冉被分到了第7组,同组的另外九人全是外班同学。
即使在高松然的开导下,她不再永远板着一张僵硬的扑克脸,但吕鸥冉依然不喜欢与人打交道。
这些外班同学,经过两年的相处,多多少少都听过彼此的名字,打过照面,甚至交了朋友。
可吕鸥冉基本一个都不认识。不过这样也好,万一自己到了福利院触景生情,脸色难看,也不用担心有人假惺惺地关心自己,实际上只是为了探听更多的八卦。
活动当日,第7组的十名同学乘坐包车,于上午10点抵达的福利院。
下车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幢老旧的四层建筑。墙壁上的乳白色油漆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扑扑的墙体。福利院周围被一圈院墙围着,院子里倒显得宽敞,左侧几棵的大树矗立着,地面上铺满了黄绿色的落叶。
右边则是孩子们玩耍的操场,只不过现在福利院里没有人,原本充满孩子欢声笑语的地方,此时空旷又安静。
两架钢制秋千立在操场中央,上面只有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飞过,短暂停留后,又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天空。
一位头发花白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迎接三中学生和这组的带队老师孔立全,他是高三4班的班主任。
工作人员面带微笑,礼貌地招呼大家进门,随即开始介绍这家安宁福利院的基本情况。安宁福利院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虽然历史悠久,但设施相对老旧。
近年来,运夏市政府在郊区新建了一座更加现代化的儿童福利院,面积更大,设备更齐全,只不过那一所儿童福利院不能满足全市的需求。
如今的安宁福利院更像是那所新福利院的分院,主要接收10至13岁的孩子,教授他们文化课和基本生活技能。
主楼内部的陈设也十分简单。走廊狭窄,两侧房间的门牌上标注着“活动室”、“自习室”、“休息室”“1号教室”等字样。
工作人员介绍说,一二层主要是教学区,三楼是宿舍,四楼则是办公区。由于三四层有孩子和教职员工的私人物品,三中学生只需要打扫一二层即可,不需要进入其他楼层。
活动室窗台上摆放着几件精美的手工艺品,吸引了几个女生驻足,赞叹着这些手艺的精巧,却很快被周围的沉寂感染:“这地方比我想象中还要冷清。孩子们都出去玩了。他们平时是不是很孤单啊?”
孔老师刚想呵斥这个学生,让她闭上嘴别乱说话。可工作人员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快,而是耐心的解释起来。
“孤单,要看你从什么层面去理解了。对于青春期前的孩子来说,孤单并不是绝对的。他们身边的小伙伴情况差不多,一起玩、一起学习、一起分享烦恼、一起争吵打闹。对于他们来说,生活的孤单可能比你们想象得要少。”
工作人员稍作停顿,继续道:“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让你们和福利院的孩子直接接触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福利院不信任你们这些志愿者,而是担心,没有接受过完整沟通培训的你们,可能会因为一句无心之语而无意间触碰到这些孩子的敏感点。”
刚来福利院,一个男生还小声抱怨:“连孩子都接触不到,这算什么访问福利院?”
然而,听完工作人员的一番话后,他也逐渐明白了:即使他不会在孩子们面前直接炫耀,比如父母又给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但那种从小康家庭无忧无虑成长带来的富足感,却可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给孩子们带来无形的伤害。
工作人员的声音平缓,就像讲故事的老奶奶一样娓娓道来:“真正的孤单,不是在福利院里。这些孩子的孤单,往往体现在他们离开学校、走向社会的时候。也许你们现在还感受不到,但想想,如果你们在学校遇到了麻烦,回家告诉父母,大多数时候,父母是不是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学校,帮你们撑腰?我猜,你们三中的孩子不说全部,至少大部分都会这样吧。”
有人想起了刚过去不久的食堂风波。刚开始,也是有许多家长投诉,才引起了学校的初步重视。
“可他们不一样。尽管在福利院时,我们常说,我是他们的奶奶,某位老师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但再怎么亲近,我们也只是一所学校的老师和职工。孩子们长大后终究会明白,走上社会后,他们要为自己的人生全权负责,没有父母帮他们兜底。他们的人生容错率,比你们要低得多。”
“我是小学老师,退休之后来福利院工作,带过好几届孩子。有时候,他们回来看我,会聊起刚工作时的种种艰辛。无一例外,他们都说,离开福利院的第一天,就是他们真正感受到孤单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