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雒阳城就像一块烧红的木炭,城中三万不听朝廷号令,身经百战的凉州兵,谁也不知何时会燃起战火。
然而就不提雒阳城中如何,颍川与雒阳不过数百里,出了轩辕关又几乎一马平川,若是雒阳有变,颍川恐怕也会成为战地。
兄弟俩人相望一眼,都是担忧。
“哦,对了,”气氛有些沉闷,荀谌一挑眉,露出一抹戏谑,“雒阳消息传至,文若可算回来了。”
他没说的是,前些天看到小弟回来,他对着他足足笑了半刻钟,荀文若就端着一张端庄正气的脸看着他,一直看到他笑完为止。
荀衍回望过去,彼此自幼一道长大的兄弟,相互之间实在太了解了。
他郑重提醒,“荀友若,你是兄长。”
所以,取笑亲弟弟这种行为,是不应该。
荀谌对他哥一笑,“文若一向友悌,必不会上心。”
不管事情本身如何严重,两个自幼早慧的弟弟闹别扭这种事,就让人忍不住想笑。
颍阴城并不大,说话间他们已跨过里门。
让随行亲兵先行回家,荀衍随弟弟前往叔父家拜见。
荀彧先至,自屋中出来,恭迎兄长。
兄弟二人有一年未见,此时却不是叙话的时候。
先入后堂拜见叔父,荀谌说起一件正事。
前几日,有人异乡人悄悄来颍阴县打探荀家,不问别的事,专打探族中女子。
其人相貌穿着虽寻常,但口音却实在明显,一到县中就被发现,将之抓起来审问,结果一问,他们都惊讶了。
“董氏想与我族联姻?可笑!荒唐!”荀衍皱眉一怒。
董卓不说是乱臣贼子,也差不多,使尽奸计赖在雒阳不走,显然不是为了要给天子修围墙。
就退一步说,没有这些,董氏也从来不在他家结亲的名册上,那是什么人家?竟敢妄想他家女子!痴心妄想!
荀彧正待开口,外面传来木屐匝匝,青衣素簪的女子端着案进屋。
“见过七姊。”荀彧三兄弟连忙都站起来施礼。
“有劳七姊。”荀彧接过食案。
“不必客气。”荀采微微浅笑,眉目间有种淡烟轻拢的愁意,“我方才在廊下听见你们说话,这西凉董氏欲与我族联姻?”
“阿姊放心,我族女儿岂能嫁给兵家子?”荀衍立即道。
“我并非此意,”荀采摇摇头,“雒阳中亦有望族,袁氏、杨氏根基深厚,崔氏、孔氏诗礼大家,我是想,为何其人偏要选我荀氏。”她顿了一顿,才轻声道,“先前便有传言说阿弟早与董氏勾连,如今……”
“若真有其事,董卓哪需这般偷偷打探,传言必然非真!”荀谌立即道,“文若,你说可对?”
荀彧沉吟片刻,看向堂姊,“无论如何,含光的安危,阿姊与叔父暂且不必担忧。”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过了九月中的霜降,雒阳天气一日寒过一日,一入十月,就落下第一场雪。
清晨透亮,雒阳城南,开阳门外南市门口,已聚集起一群农闲后的百姓。
不一会儿,铁甲赤裳的兵卒就压来一群男女,拖到市口的华表下。
雪白的丝绸单衣,纵使拖拽在泥中,也仍然闪烁着柔亮的光芒;蓬头垢面,冻得面色青白,却依然难掩他们不同于百姓,过分细白光润的肌肤。
最前面的是一个腰围雄伟的中年男子,蓬乱的胡须飘在圆滚滚的白肚皮上,他被两边兵卒挟着,拖到最前面,撇头回避着围观群众的指点。
超过五尺的男子,都被带到空地中央,一排排跪倒,惊恐发抖,涕泗横流,高声喊冤……
围观的百姓,对着一群斯文扫地的贵人,又兴奋又紧张的议论纷纷。
监刑官见一切准备就绪,上前一步,高喊了一声肃静,展开帛书,一条一条历数罪状
阿附宦官,卖官鬻爵;侵占民田,欺男霸女;
为官昏聩,陷害贤良;偷逃税赋,压榨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