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漆泥玉拨开眼前帘幕,人未语先咳嗽两声,缓过气来讶道:“侯爷侯夫人不在此处么?”
门边候着的丫鬟像习以为常,熟门熟路将手里提着的暖炉递到贵客手里,低着头答道。
“侯爷与夫人嫌这屋闷热,往湖庭避暑去了,吩咐奴在此候着,时辰到了再请两位过来。”
那丫鬟说着打量漆泥玉。
那妙龄女郎着一身乱竹飞鸟纹样的素色冬裙,外罩银蓝羽面白狐皮鹤氅冬裘,织金绣线坠着数颗成色极好的南海珍珠,以至于青白的一张脸半数隐在了软毛之下,只剩倦怠眉眼半眯着。
蜂腰削背,鹤势螂形,端的风流模样,满平京贵女中也难出这样一人,只是如此炎日却裹着一身冬裙裘裳,实在奇怪。
听说是云游至此的玄门弟子,专司除妖事务,本领大得很。
只听漆泥玉笑道:“连累贵府迁就我这身子骨,暑日正盛时燃上地龙,瞧这满头热汗,来,擦擦。”
冰凉的手递过来一方软帕,那丫鬟惶恐接过,触手惊了一惊。
这位漆娘子如此酷暑,裹了冬裘竟都如此体寒,难不成是什么北境冰川成精?
这样联想下,那丫鬟怎么看漆泥玉那双含情双目怎么觉得妖异,惶惶然接下帕子虚虚擦了擦额上热汗,恭恭敬敬让开路。
走了两步,漆泥玉忽然想起什么,坏笑着指了指丫鬟脚底:“今日入夜看着点赵二公子足履,若是行走时后跟不离地,千万莫要理他,抓紧往外跑,跑慢了是要被妖物抓住当糖豆嚼的。”
小丫鬟被吓得一哆嗦:“是,可,可二公子还在榻上躺着生死不知呢。”
“既已千金聘我,哪有让侯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道理。”漆泥玉意味深长看她一眼。
本就是十三四的小丫头,何况撞上的还是邪乎事,小丫鬟哪里禁得住这种神鬼离奇的恐吓,因着热气红起来的脸瞬间白了,小鹿眼颤颤盯着漆泥玉,好不可怜。
这时另一位仆妇寻过来:“侯爷问娘子法阵灵器可备好了?今夜平京城不宵禁,恐动静大了叫外人听去。”
小丫鬟恭谨退到后头去,一会儿想着早知如此就该与小姐妹换了班,省得受这惊吓,一会儿又心想,难怪刚才府里多了那么些朱砂黄符,原是为了遮丑来的。
“请侯爷夫人放心,反写的通识符已贴满贵府几道关键阵眼,今夜外头动静府内照常听见,府内声音半点传不到外头去。”
“如此主家也就放心了。”
那仆妇舒出一口气,见那丫鬟还呆站着,恶声道:“愣着作甚?还不去请老爷夫人来观礼。”
那丫鬟被吼得一惊,低着头往外走。
漆泥玉全无半点刚吓唬了人的心虚,已转头往房间深处走去。
她一面走一面打量室内布置,这明德侯府外头看金碧荧煌,内里布设更是讲究,光是进了府门往后院走的花园就已是贝阙珠宫的排场,卵石铺地恢宏大气,活水绕着假山假石转上一遭才没入一口深泉,曲径通幽,好不雅致。
怪的是这位赵二公子的房间,地处侯府最僻静的地方,室内装潢简陋,什么诗书墨宝都堆在房间一角,看那积灰程度,说有三两年没挪过地儿都有人信服。
侯爷与夫人对其态度更是离奇,幼子还在鬼门关没拉回来,这二人却躲在湖心避暑,不关心孩儿生死,先要问问这桩驱妖事宜会被会被外人知晓。
摆明了厌弃这位刚刚登上金榜的榜眼公子。
出事时是昨日半夜,侯爷夜宿时忽闻听女人惊泣声,随后就是仆从嘈杂的跑动,等他收拾好自身赶到事发地时赵煜已是瞳孔涣散进气多出气少。
把人从榻上抬下来急救时赵煜的身子还跟那衣衫不整的女伶连在一块,在场人皆不忍直视,草草将二人分开后把那女伶拿毯子一裹扔在地上,哆哆嗦嗦被面色铁青的明德侯怒斥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