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徽这边本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忽然想起离家前看的诗篇,于是道:“就叫述怀,怎么样?姓我便不给你加了,就用本家姓,只取个名吧。”
刚被赐名的“述怀”仿佛确是不善言辞,只又点点头。
见他应了,萧徽一扭头,发髻上的珠钗步摇哗哗地响,她唤了一声:“清言——”
霎时不知从何处纵跃出一白衣男子,身着轻絮白衫,脚踏素色鞋履,翩翩然仿若仙人之姿。
那白衣男子垂眸拱手,回道:“郡主。”
萧徽亮着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流转于二人之间,“往后,你们二人一同行事吧,都是护卫也方便些。他是皇上御赐的护卫,叫述怀,倘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你多照拂着他。”
这下倒成了刚来的萧徽要“照顾”在宫里许久的侍卫了,只是清言自然听得出这弦外之音,侍卫在精不在多,有他一个已然足够,只是不能让皇上的好意掉地下摔碎罢了。总算把人都打发走,清言是自家哥哥从小为护她周全亲自挑选的暗卫,武功高强且平日不轻易出现,需要时招呼一声就成。和清言自然是知根知底信任不已,由他带着那个迟钝的小侍卫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思及此处,萧徽才感觉忙完了这一箩筐的事,想进卧房歇一歇。
莲燕匆匆奔过来,说还今日没进午膳,眼下已经傍晚,是否要膳房现在准备饭食。
萧徽只觉身体疲乏,想拆了满头珠翠褪下整身华丽衣裙好好睡一觉,摆了摆手就提起衣裙迈过门槛进了屋。
留莲燕这小丫头一个在屋外拍房门:“小姐怎么能不吃饭呢,要么吃些点心?藕粉桂花糕和什锦盒子您也不吃?您平日里最爱吃这些的,一来这里不吃饭,将军要担心的……小姐……”
屋内传来模糊的一声:“你不告诉他不就成了?”
“不是……这也是您自己的——”
萧徽听着这话叹了口气,“那我就垫几口吧,再叫人热碗梨汤来。”
莲燕忙应下,匆匆地去了,看起来还挺高兴。
事到如今,有个一直跟在身边的丫鬟始终想着自己也挺好的,萧徽斜靠在椅塌上,想着这外面的雨声怎么还没停?
淅淅沥沥,怕是要空阶滴到明了。
暮色沉沉,宁陵城内最有名的茶楼此时仍人声鼎沸。樊音楼内卖糕点茶水,兼有佳肴美酒,更是汇集了坤灵陆中四带特产的凉果酥醪,食物分四季早晚各有独特定食,是谈话交心、歇脚赏景的不二之选,因此从早到晚几乎都是满客。
夜深露重,一辆马车疾驰而过,稳稳停在街口,正是樊音楼前。马车上连挂着素色的帷幔,郑南仙一手将它们掀开,略微提着自己淡绛的裙摆缓缓下了马车,整个人如同初春枝头上的桃花一般俏丽,又透着几股不可接近的疏离和优雅。
薄薄的一层月牙白面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仅从露出来的一双秋水涟涟般的眼眸也可以窥得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美丽,更叫人对她完整的容貌心生遐想;只是眉梢眼角又时不时流淌出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清明和高贵,让人联想到的与其说是在潺潺溪水中飘摇无依的幼嫩花瓣,不如说更像在遥遥秋水中清寒着浮沉的艳丽牡丹。
她进了茶楼,跑堂的小二虽见她气质不凡,但也只能礼貌告知现在没有空余的席位了,“小姐您可以在茶楼外沿等待片刻,那里也准备了蜜饯糖果,如有空位小的再知会您。”
“不用了,给我来一壶醉春山,带走。”郑南仙说着从腰间系有的藕荷钱袋中倒出二两碎银,“别用青花瓷壶,我要天青釉的那一个,上面画有牡丹的那个。”
小二听到这话,原本接钱的手一抖,看着郑南仙的脸,眼睛瞪大了些。
“还不快去?”郑南仙催了一句,神态间却不似真的为这一壶酒焦急。
对面的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称是:“醉青山是北境特有的酒,要冷着喝才好,偏小的没有冷库的钥匙,这就请人替小姐拿来。”
说着便匆匆跑过,另去叫人了。
茶楼统领郑施颐到郑南仙身边的时候,茶楼李已经有几名茶客注意到了郑南仙,无非在意的就是她格外引人注目的气质,即使戴有面纱掩盖也抹煞不掉那份独特。在犹豫着要不要尝试和她搭话的期间,郑施颐便邀她上楼,称城郊瓷窑进了新的酒壶酒盅,“皆为小姐要的天青色,只是颜色之间稍有深浅不同,天水碧或竹绿,小的拿不定主意,还请小姐亲自来挑选一番。”
郑南仙忙不迭要逃离这引人注目的现状,看到郑施颐的一瞬间心也安定了下来,跟着他缓缓下到地窖,右拐走进寻常人不得进入的偏窖,此处放着的多为名贵的需要湿气保养的茶叶和原料,窖内四周悬挂了几十副画,将整个墙壁填得很满。
郑南仙走到其中一副盛世牡丹开的画前,驾轻就熟地将下端画轴抽出来,内藏有一块正方形的物件,极小,近乎透明,由北境晶石所作,其特点在于能够感知人特定的体温,从而蜕变为固有的某种形状,产量更是极为稀有,一小块半个拳头大的就可换夜明珠三斗。
晶石在郑南仙手中渐渐“柔软”,她感受着它的形状,觉得差不多了,再用左手去摸齐腰高的货架上第三栏的某个地方。为保险起见,那里只是略有空缺,必须用指甲细细巡过才行。终于找到,她将石头放进去,然后只听到咔嗒一声响,面前的四副画像连带着背后的木板齐齐翻动过去,形成一条可供二人通过的窄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