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叶只看到他那张侧脸像是突然从那氤氲不清的山水画里跳了出来,从鼻尖到下颌的轮廓都锋利了起来。
她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视线艰难地在两个高个子中间转来转去,一会觉得眼前的两个人像是两头山间狭路相逢的虎豹、一会觉得像一对房瓦上准备打架的野猫、一会又觉得像那村头两只窜了窝的母鸡……
眼见两人还是一言不发地定在地上,她终于有些忍不住。
“我说二位,有事咱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她话还没说完,那两人便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不必了!”
不远处,金宝躲在廊柱后面偷看,一不小心踢翻一只破木盆。
那木盆咕噜噜滚下廊子,一路经过院子,晃晃悠悠在三人脚边停下。
红衣女子盯着那快掉了底的木盆瞧了一会,周身那股令人不适的压迫感突然便散了些,整个人又恢复了刚进门时的傲慢。
“我只有几句话要带到,不必坐下说了。”她看向秦九叶,因为身高的缘故几乎有些俯视的姿态,“苏府的二小姐病倒了,病症诡异凶险,人打半月前便起不了身了。苏府挂了百两黄金的赏钱请各方名医前去问诊,我家少爷在宝蜃楼看到了你的名帖,请你过去瞧瞧。”
秦九叶的眼睛从听到那“百两黄金”四个字时,便不受控制地睁大了。
一百两黄金,什么都有了。
她再也不用为那总是漏雨的瓦片发愁了,再也不用因为操心米价而去看那老陈的眼色了,再也不用守在城郊的破落村子里、每日惦念着在河沟里跑船的阿翁……
想到这,秦九叶几乎是哆嗦着确认道。
“若是治好了,当真、当真能有一百两金子?”
姜辛儿看着那张见财眼开的脸,不禁皱起眉来。
“你可听仔细了,这苏府二小姐可是新任督护未过门的妻子。督护乃是城中守将、镇水都尉秋偃长子,青重山书院出身、平南将军府中亲将,如今离营后不过半年便接了这监察督护的差事,做起事来想必是有些手段的。如今他若插手此事,对往来医者要求必定甚严,你不要以为那银子好赚,就想着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蒙混过关。”
秦九叶面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她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依旧赔笑道。
“哪能呢?能为苏家小姐治病,是我果然居的荣幸。在下万死不辞、万死不辞啊!”
她絮絮叨叨地表着忠心,对方却只将手中名帖扔给她,随即背过身、向门口走去。
“名帖和消息我已带到了。你若不怕丢人,后日巳时正整,来城北玉藻街苏府偏门等着入府问诊。”
那话音还没落地,柴门已“砰”地一声关上了。
秦九叶搓了搓手,小心将那名帖贴身放好,正要对方才某人那不合时宜的表现说上几句时,转身才发现方才还站在一旁的少年早已不在原地了。
她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些都不足以影响眼下的大好心情,哼着小曲回到屋里取出自己那只出诊用的药箱,翻箱倒柜地收拾起来。